譚虎道:「我也是如此擔心的,所以開始的時候,只是康狗狗吃了些苦頭,然後便給他看了大筆財貨,讓他回境之後用馬、騾和駱駝的蹄子來換。本來也只是撞運氣的想法,沒想到那廝回到番境,只用了不到十天,便就帶了足夠的蹄子回來,把財貨換了回去。我暗地裡探聽了一番,這廝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情簡直是天才,把那些財貨拿回去,便就拉了不少人起來。我現在擔心的,倒不是他泄漏消息,而是弄得動靜太大。」
徐平愣了愣,才道:「有那麼厲害?他鬧得大了,對我們是好事。」
「是好事,只怕這廝膽大心黑,要不了多久就要驚動昊賊。他嫌從遊牧的蕃落族帳那裡弄蹄子太過麻煩,又賺不到大注錢財,現在專向西壽監軍司下手,好多是軍馬——」
「什麼?」徐平嚇了一跳,「這廝有這麼大的本事?番賊那裡的軍馬都有版冊,身上有烙印,有任何閃失都要報官。他偷軍馬的蹄子,是嫌死得不夠快嗎?」
譚虎也不住搖頭:「常言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若不是這廝真做出來了,我都不敢想朝番賊的軍馬下手。他本就是番賊那裡的小官,結交的人五花八門,人脈極廣,大把的錢財撒下去,還真就是殘害了番賊不少軍馬。而且會州那裡,收馬肉的也說最近收到了不少軍馬,都是平常馬腿有傷,被番賊殺了賣錢的。」
徐平看著譚虎,好一會才接受了這個消息。党項連年戰事不斷,對軍馬的管理非常嚴格,每匹馬都編號有專人管理。徐平都不敢想把党項的軍馬弄回來,沒想到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如此大膽,竟然敢把毒手伸到那裡去。
這實在是小看了康狗狗,他做正事當然不行,但這種事情正是其專長。譚虎用了十幾天的時間把他徹底打服,但也由此激起了他的凶性,回到党項之後無法無天,做事完全不考慮後果。現在他心裡只怕譚虎,同時也把譚虎當成自己的靠山,其他都不放在眼裡。
那次放了之後,他在周邊的蕃落偷到了第一批蹄子,換到了酒等緊俏物資,回去之後立即就收買了一批幫著做事的人。党項到底是比較落後的地區,法只能說酷,跟嚴完全不沾邊,地方治理到處都是漏洞。從軍隊到地方,他們本來是部落式管理,主要靠的是部落株連重壓下的自主管理,真正官府能管的其實很少。康狗狗完全不顧這一套了,他也沒有什麼部落投靠,全然沒有了顧慮,用錢開路自然如魚得水。而且現在張元瘋狂印錢的反噬已經開始,這個秋天大家過得相當艱難,更給了康狗狗廣闊的用武之地。
當然,康狗狗這廝還極為狠毒多疑,譚虎收拾他的辦法給了他啟發,全然不管什麼證據之類,只要對哪個人起了疑心,直接下毒手弄死。這麼一個沒了底線,全然不管不顧將來會怎麼樣的人,從譚虎那裡得到大筆財力支持,鬧出的動靜連譚虎都怕。
別人覺得康狗狗向西壽監軍司的軍馬下手是膽大妄為,在他看來卻是理所當然。不趁著有路子的時候趕緊多賺錢,瞻前顧後地有什麼出息?這一帶馬雖然多,但講起最多最集中哪裡也比不過軍馬,而且軍馬又乖,最容易下手。不弄軍馬,康狗狗才會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