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朝的天命不是完全的君權天授,在那之前,天聽即民聽,天視即民視,天心即人心的理論框架已經具備。那個天命,只是以天查民心,來獲得認同感,民心才是根本。
神授和天授之後,政權的合法性必然來自於人民,所謂繼承前朝法統,根本不會獲得人民認同。徐平前世,新中國的立國之基是一切來自於人民,這才是真正的立國之本。讓清帝退位而掌權的北洋民國,那個法統就是個笑話,接那個法統的都是笑話。
人從獨居到群聚,必然是有了交集,才有了集體的認同感。一方面性情和欲望來自於自己,另一方面來自於那個集體。政權要維持集體的認同感,應該要儘量不干涉私人的那一部分,而加強集體的那一部分,這就是政權的公和義。
不承認人性的兩面性,認為人性是一元的,一切思想和行為都是社會性的反應,這就是社會主義。公有制、大集體,只是人一元社會性認識在制度和文化上最基本的反應。不符合於人的社會性的思想和行為,都是來自資本義腐蝕,是資本主義尾巴,應該教育、改造。社會主義的很多運動都根源於此,制度和運動不是憑空來的。
認為人性是自私自利的,不承認或者弱化人性中的社會性,就是資本主義。自由等等很多思想,選舉、議會等等很多制度,都是來自於這些政權對人性的認識。
不管是資本主義還是社會主義,走向近代化,政治上最根本的,就是政權的合法性不再是來自於神,也不是來自於天,而是來自於人民。政治文明的現代化,這是最基本的判別標準,具體的政治制度只是保證這個合法性的。
選舉制,必然要加以約束,約束的目的是取他們那個時代、那個群體的公和義。不加約束的完全普選制,必然會讓私慾排斥公和義,成為按人群、按利益排排坐、分果果。這樣的政權無法長久,也不會有牢固的合法性,只是一盤捏在一起的散沙。
徐平現在把這種思想推行到政治制度和具體政策當中,略微有些超前。歷史上是歐陽修這一批人發展起來,把韓愈和柳宗元的思想深化,才初步完善的。他們當然不說這是政權的合法性,而是查治亂,究民心、辨性情,看政權的權正不正,皇帝和官員當位不當位。
以為大軍過去,派出官員,誰不服就打誰的板子,再不服砍他的腦袋,就能夠建立起牢固的統治,實在是想多了。漫長的人類文明史,還沒有強盜集團能建立長久穩固統治的。
徐平斬了元昊,滅了党項,占領那些地方,只是第一步。只有在後面的治理中,得當地人心,形成對宋朝的國家認同,才算是大功告成。
在這之前,立西平王爭取當地人心,是不可缺失的過渡。沙州穩固,還可以憑此作為號召,向西域開拓。宋朝已經沒有大漢的昭昭天命了,再建天命也不合時宜,是讓歷史走回頭路,徐平只好採取這種迂迴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