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州圓覺寺是第一座敕差住持的寺院,一旦上任住持圓寂,由寺院公推出幾個下一任住持的名額,中書下敕令選定一人。徐平的目的,就是把佛教制度官僚化,一些大的寺院變成僧侶管理衙署。以後分等級,讓僧人一級一級拾級而上,與俗世官制合一。
這是宋朝把佛教徹底世俗化的成功辦法,從此之後,佛教成為了政權社會管理的一部分,方外之教完全成了方內。保持宗教純潔性之類說法,完全是政權給自己找不自在。化外不在管內,再怎麼籠絡都沒用,相當於寄生在社會的軀體上。宋朝之後,佛教及其他宗教還無比懷念這種制度,自己給自己定出等級來,仿照從前的做法。
此時的圓覺寺還只是一座十幾間,只有三五個僧人的小寺,按照朝廷的制度,連繫帳的資格都沒有,就是一座野寺。沙洲的經濟與內地隔絕,紙幣還不通行,建寺的錢主要是以白銀和絹帛付帳,正在來的路上。契嵩帶著僧錄司的僧人和公吏,或搭帳篷,或者是搭草廬,侍奉張佛奴住在這裡。
僧錄司除了僧人,是還有官府派出來的公吏的,不然不足以作為官方衙署。宋朝沒有讓宗教自己管理的覺悟,不但是派公吏,寺院的管理人員也越來越被官府操控。
圓覺寺的格局,正中為寺,左邊為西平王府,右邊為僧錄司,一字排開。此時只是劃出了大致範圍,要想真正建成,只怕要等到冬天去了。
有了受萬民朝拜的張佛奴,加上離剃度的乾元節只有幾天時間,四周無數的百姓趕到這裡來。他們在圓覺寺周圍搭起帳篷和草廬,各自住了下來。每天契嵩在寺前講經,大約用時兩個時辰。而後張佛奴主持法事,一時熱鬧無比。
州衙里,孫祖德查看著各種文書,對前面立著的趙滋道:「都巡,現今城西圓覺寺那裡四方之民輻集,魚龍混雜,最易鬧事。你多用心一些,萬不可出了亂子。」
趙滋叉手:「下官理會。這些日子我天天在那裡,夜裡也與屬下排班值宿。」
孫祖德點點頭:「辛苦一些,朝廷自有獎賞。西平王不比尋常人物,朝廷賞賜別出殊恩,更得地方百姓愛戴,出事上下都無法交待。除了不生亂子,還要注意水火之警。」
趙滋一一答應,現在他屬下的大半兵力都派到了那裡,實是重中之重。
西域佛國,有這麼一個受到公認的佛主,一切糾紛都被壓下來了。現在沙州百姓,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到那裡,見佛主一面,得到賜福。而且不只是沙州,附近的瓜州也有不少百姓趕來。就連西邊屬於西州回鶻的伊州,也有不少人來,風暴一樣影響力越來越大。
宗教本就是非理性的,一傳十,十傳百,在傳播的過程中,當日契嵩點化張佛奴被傳得越來越神。什麼天現金光,天女散花,能想到的異象全出現了。神奇的是,這些在傳播過程中添油加醋出來的異象,又傳回沙州,沙州的百姓竟然也深信不疑。
沙州城原來不過一千左右人戶,現在城西圓覺寺那裡,聚集了數萬之眾,早已經超出了沙州城的接待能力。孫祖德和蔡挺忙得焦頭爛額,每天眼都合不上。這種盛典,絕對不允許出亂子,不然必面臨朝廷重懲。中書不惜代價,要錢給錢,要物給物,要求就是寺要建好,人心要安撫好,一舉定下瓜沙兩州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