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最容易團結,隨著蔗糖務來到邕諒路的這些福建人,聲勢比本地人還大,有些喧賓奪主的架勢。從徐平在的時候,便就堅持在蔗糖務里對本地人和移民混編,注意解決土客矛盾。十幾年下來,土客衝突越來越少,交流融合越來越多,開始形成新的風俗文化。
邕諒路由福建路移民和本地土人交織而成的社會情況,與宋朝其他地方都不一樣。經濟的快速發展,寬鬆的社會環境,土客的交流融合,這裡的人對朝廷的向心力極強。雖然遠離京城萬里之遙,對大宋的認同不下於開封府那些京畿之地。
余知縣代表朝廷送來了十貫錢,這是朝廷統一對進入忠佐司的人的獎賞。還送來了十斤肉,一對雞,兩尾鯉魚,兩壇酒,這是地方出錢勸民。天下只有兩個地方對進入忠佐司的人有這種舉動,一個是邕諒路,另一個地方是川蜀地區。參軍最多的北方沿邊三路,禁軍還沒有贏得人民的信任。有人進了忠佐司,家人只當是參軍吃皇糧,地方百姓只當是本鄉又出了一個大頭兵,地方官府勸也勸不來。朝廷發錢發物,給的那點利益只是點綴,軍隊要想建立起在民間的地位,花錢是買不來的。只有他們在前線浴血而戰,讓後方的百姓真切感受到軍隊在遠方守衛著他們的家園,有了榮眷感,一切才水到渠成。沒有這個社會基礎,發肉發錢,收到的百姓也只當是撿來的,並不會產生對政權的向心力。
林業招集了四鄰到自己家,把余知縣送來的肉魚做了,又準備了些時鮮菜蔬,請大家飲一杯酒。有知縣到賀,足以說明兒子入忠佐司是光彩的事情,四鄰與有榮焉。大家或是攜酒,或是帶菜,有人帶了山裡的野味,高高興興地到林業家裡赴宴。
余知縣恩蔭為官,河北路人,在家鄉從來不曾看見這種景況。一時興起,叫自己貼身隨從來,小聲吩咐幾句,讓他回縣衙去,速去速回。
肉菜上齊,一眾鄉親鼓譟讓知縣相公說幾句話,講一講鐵錘以後是個什麼前程,讓鄉親們也為他高興。大家從福建路飄洋過海來到這裡,出個人物不容易,都興奮異常。
余知縣站起身來,剛好見到隨從帶著兩個大漢抬了一壇酒來,道:「且稍候,這一壇酒來歷非常。眾鄉親倒滿,飲過再講。」
幾個年輕人起身,笑嘻嘻地把縣衙里抬過來的酒倒給眾人。
一開壇,便就有酒香飄散開來,眾人一起叫好:「許多年不見如此好酒!」
余知縣端起碗來,與眾人把酒喝了。放下碗道:「這壇酒不是本地所有,乃是京師昭文相公年初給本地回禮來的。一向都藏在衙門裡,我等做官的平時也不敢喝上一滴。非是有身份的富貴人物來,才敢開壇,與客人同飲。喝了這酒,就是帥司、監司的上官巡視到我們這裡,也要恭恭敬敬,不敢有絲毫怠慢。今日事非尋常,林家大郎是本地第一個憑著本事得了前程的人,是以取了這酒來,與眾人同飲。」
一個豪放漢子大聲道:「昭文相公不就是徐通判!一別十年,通判還有酒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