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一等席面,林重陽覺得也不如家裡的好吃,反正他不是為吃飯來的,他還尋思四伯就是開玩笑,大部分人不會跑知縣面前來吃大戶,不過等於知縣擺擺手表示開席讓考生們隨意的時候,林重陽就發現起碼一半的考生真是為吃飯來的。
比如說王文遠!
王文遠就在林重陽對面那桌,他右手筷子左手端碗,左右開弓風捲殘雲大快朵頤,就跟一年沒吃過飯一樣。
林重陽原本正接受於知縣詢問呢,見狀怔了一下,差點失禮,忙把視線收回來好好聽於知縣問話。
於知縣的視線從他臉上投向對面的王文遠,也不以為意,畢竟很多貧寒學子除非進學甚至中舉,否則一輩子吃不到這樣的豐盛佳肴。除開那些家境殷實人家的子弟,其他人還真是衝著大吃大喝來的。只怕有些人從放榜之後就沒正經吃飯,就等今日這一餐呢。
於知縣倒是也深諳此道,並不會為此輕看學生們,他照例問了林重陽一些問題,期間也不冷落其他學生,只是沒有對林重陽那樣和藹,尤其宋晟和張時。
那兩人原本還想奉承知縣,見他對自己好像不感冒也懶得熱臉貼冷屁股,反正知縣三年一換,跟自己利害關係不大。
又略坐片刻,於知縣說去更衣,讓學生們隨意。
大人物一走,那些吃貨們更放開手腳,揮著膀子大吃大嚼起來,乍一看哪裡還有斯文讀書人的模樣,簡直一群饑民過境。
林重陽這桌基本都是家境良好的,從小都衣食無憂,林、宋、張、左、趙這等人家都是富庶之家,教養良好,吃相優雅,一桌飯菜還剩下大半。
同桌那人原本還吃得津津有味,後來見林案首已經放下筷子,他也不大好意思吃。
林重陽朝著他眨眨眼,笑道:“你沒帶口袋麼。”
這些大家享用過的飯菜,吃不完要丟掉的,不如打包回去。
那學生一聽,忙不迭點頭,立刻就從懷裡掏出一個口袋,將那些肥jī大鴨子濾掉了湯汁裝進去。
宋晟和張時幾人看不過,斥責他,“成何體統!”
那考生反唇相譏,“知縣大人體恤我們貧寒,賜我們酒席,難不成要làng費?”
別的桌上吃得點滴不剩,就他們這桌大爺多,都不稀罕,可便宜他了。
他一個人能吃林重陽十個的,再加上打包,基本也差不多。
這時候就有書吏讓考生們散去,卻單單請案首留下,於知縣有請。
宋晟不甘心地問:“只請案首嗎?不是前三名?”
那書吏笑了笑,“宋公子,大人的確只請林案首。”
宋晟頓時覺得受到了莫大的羞rǔ,卻也沒法發作,知縣沒請也不敢貿然去,只能盯著林重陽直瞪眼gān生氣。
林重陽看也不看他,謝過那書吏,就跟著去花廳見於知縣。
於知縣已經換了便服,正坐在羅漢chuáng上喝茶,見林重陽來抬了抬手讓他落座。
林重陽謝過賜座,然後就坐下等候於知縣指示。
於知縣讓人給他上茶,又問他平日在家裡讀什麼書,都做什麼,這時候的問題比在酒席上就隨和親切了很多。
而且於知縣也絲毫沒流露出他是個八歲的孩子需要多加以照顧、讚美或者驚訝什麼的,就跟對別的案首一樣一視同仁。這讓林重陽比較自在,因為他已經聽膩歪“你真的八歲?”“太了不起了,八歲就可以中案首!”“你是怎麼做到的?”諸如此類的問題和驚嘆。
林重陽老老實實道:“回先生,學生在家裡頭午去學堂聽先生授課,過午跟著武術師父學she箭、簡單拳腳功夫,然後練字,晚間溫書、看一些經史子集的書目。”
聽他說拉弓she箭就已經不簡單,又說看經史子集,於知縣面露驚異,“是歸農公讓你讀的?”
林重陽道:“是。”
於知縣點點頭,看來林家堡也的確有獨特的教導辦法,至少讓讀書的子弟練習she箭、拳腳功夫,這個就不多見。他也是讀書人,身邊都是同類,要說騎馬一大半人還是可以的,可若說開弓she箭、打一趟拳,那可就不是那麼簡單的。
雖然進學以後有要求,君子六藝,騎she是必須的,可又有幾個人會在當官之前來學這個而làng費時間?
於知縣面色更加溫和,又問他考試的卷子,“可是受了歸農公指點?”
林重陽心道難道他以為我是背的不成,便謹慎回道:“家祖父也時常說起朝廷政令以及知縣大人的一些舉措,素日裡說咱們密水是風水寶地,來的知縣都勤政愛民,政出於上,令行於下,大人教化有功,百姓安居樂業。平日裡家祖父也喜歡侍弄莊稼,學生跟著耳濡目染,就寫出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