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陽堅定地點點頭,“趙兄你放心,我林家堡也能護得住趙兄一家的,咱們收拾一下回府城,等後年再下場參加院試屆時必中的。”
趙文藻使勁地搖頭,慘笑:“林學弟,之前……因為我太好面子並沒有跟你們說家裡的真實qíng況,我哥哥並不是被外面的無賴打的,而是……我們自己村裡的,他們一直盯著呢,你看那院牆和門臉,給我們修的多好,不知qíng的人只會羨慕我讀書好,村里供著。可誰知道,其實我以後可能都不會再讀書了。”
沒有利用價值,自然也就沒有活路了。
那些無賴當然是受人指使的,掖縣知縣不作為,一切都是郝縣丞說了算。
而郝家的親戚幾乎包圓了縣丞、六房以及典史等職務,甚至連縣衙的捕快、差役們也都是郝家找來的潑皮、混混們,其中有一半就是趙家鎮出去的。
林重陽笑了笑,故作輕鬆道:“趙兄不要說喪氣話,現在有府衙保護你,他們不敢如何的,咱們現在就走。”
趙文藻感動萬分,卻更不想連累他們,無力道:“他們都是些惡霸流氓,根本不管什麼斯文體面……”他突然就忍不住眼淚一下子流下來,拿袖子用力擦了擦,慌亂道:“林學弟,你們還是趕緊走吧,要是那些混帳來的多了,你們會被連累的。”
林重陽道:“我們都是這一屆的生員,全部是有功名的,他們不敢。”
趙文藻搖頭,“林學弟不了解他們,他們根本不顧忌功名,否則我兄長也不會那樣……”這時候屋裡傳來男人的聲音,“弟、誰、誰啊?”
趙文藻應了一聲就要回去,林重陽已經跟著他進了影壁內,趙文藻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林重陽道:“趙兄請你相信我。”
趙文藻頓時心口一熱,也顧不得覺得丟人就作揖請他進去。
放眼一望,林重陽才知道趙文藻為何那般不肯讓家示人,實在是……蔣奎的破院子算破的吧,可蔣奎那也是個家,好歹是個狗窩。
趙文藻家裡,除了外面看上去體面的門臉和院牆,裡面根本沒有一處完好的。
塌了一半的影壁牆,院內被扔滿了砸碎的家什兒殘骸,尤其一些破碎的盆盆罐罐,幾乎讓人無法下腳,正屋三間已經塌了大半,前面的院牆也都被砸塌了,掛著兩張千瘡百孔的破蓆子,看得林重陽怒火升騰。
趙文藻還記得提醒林重陽小心,別扎了腳,讓林重陽差點流出眼淚來。
等走到屋外,林重陽就見裡面有木棍支在地上,搭著破蓆子,遮的深處黑乎乎的,而前面的灶台也是塌的,鍋已經被敲裂裡面放著個豁口的破瓦罐,瓦罐里盛了一點黑乎乎的不知道什麼東西熬的湯,屋裡地上鋪著糙,發出一陣陣不知道什麼味道的惡臭。
林重陽從來沒見過如此惡劣的生存環境,他震驚得無以復加,氣得渾身哆嗦,“他們、他們真是無法無天!”
趙文藻慘笑一聲,“自從我兄長被打廢了,我娘受不了痛苦瘋了失足落水淹死了……後來我去讀書考試,都是我姐姐在家裡照顧,我原以為虛與委蛇考中秀才有了功名,就能帶著哥哥姐姐逃出去呢……誰知……”
他擦了擦眼淚,怎麼都說不下去。
林重陽關切道:“令姐呢?”
趙文藻緩緩道:“前些日子,那些惡霸們又來折騰,這一次他們喪心病狂的,我姐她……她受不住就逃走啦,但願她平平安安的。”
林重陽忙道:“等咱們離開這裡,就讓人去打聽令姐的下落。”他眯了眯眼就看見牆角躺著個黑乎乎的人,不知道是屋裡太黑還是那人太黑,讓他看不清楚。
這時候那人發出聲音來,“弟,走……跟他走……別、管我!”
他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身體也跟著顫抖起來,然後就聽見呼哧呼哧拉風箱一樣喘氣。
林重陽走近一點,想看清楚那人,卻怎麼都看不清,只覺得就是黑乎乎一坨。
趙文藻怕嚇著他,提醒道:“林學弟,不要看了,還是出去說話吧。”
林重陽卻道:“趙大哥,我想帶你和趙兄去林家堡,不知道你可願意?”
趙文成發出嗬嗬的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聲音,“好,走,你們、走……走……老天爺、怎麼、怎麼還、不讓我死啊……”他似乎很激動,想自殘,但是又沒有力氣,只能在那裡晃來晃去。
趙文藻見狀就趕緊衝過去按著他,大聲道:“林學弟,你們還是走吧,他們不敢對你們如何的,他們是不會讓我和哥哥離開的。”
趙文成拼命地動著,想讓他弟弟離開,趙文藻就按著他讓他不要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