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誦:「繼續罷。」
「是。」
唐慎更加仔細地寫著,聚精會神。寫到一半,梁誦道:「讓你每日練大字果然是有作用的,只是你寫字始終露著鋒。」
「露鋒不好?」
「鋒芒畢露,自是不好。但你只是略露鋒芒,所以並無大礙,更有一番風骨。若是你這筆力覺太過,天下那些行草大家,豈不是各個渾身鋒芒,目中無人?但是唐慎,你且記得,你還只是個沒有功名的白生,你要進考,你必須會寫館閣體。」
梁誦握住唐慎的手,帶他寫起字來,頃刻間,一個個烏黑秀麗的字顯現於紙上。
或許在這個時代,很多父親都曾經握著兒子的手,這樣耐心教導過:「方正圓潤,秀潤華美。豎不出格,勾不露鋒。每個字等大而細緻。你必須寫得一手好的館閣體,否則哪怕你文曲星再世,也不能金殿傳臚。」
屋子裡一片寂靜。良久,唐慎道:「先生,我何時說過要金殿傳臚。」
梁誦笑罵:「你這潑皮,言下之意,你想金殿傳臚就能金殿傳臚?你怕不是連個舉人都考不上吧!」
唐慎非常認真地思考道:「若是小子考不上舉人,豈不是墜了先生的名聲。我是先生第一個考不上舉人的學生嗎?」
「子行矣!」
「誒!」
唐慎被梁誦帶著寫了兩張紙,梁誦又讓他自己寫了幾張。
「好了,先睡吧,明日再寫。」
唐慎:「再寫一會兒。」
梁誦:「去睡。明日還要早起,咱們去這沙洲縣四處看看。」
唐慎只得領命。
在趙舉人家休息了一晚,師生二人坐馬車,前往沙洲縣北的香山。馬車行至山腳,兩人下車沿小路行走。香山是沙洲縣最高的山丘,有一百餘米高。山中種有紅豆杉、馬尾松,綠樹掩映澗水響,白雪蒼皚鳥語聲。
唐慎年歲小,身體健壯,背著行囊行走也不覺著吃力。然而梁先生年紀大了,只走到桃花澗他便大口喘氣,待走到聽松吟。只見滿山翠松被銀雪掩埋,一腳踏下去,積雪沒到腳踝。
梁誦停下腳步:「為師真的走不動了,唐慎,你自己上山去吧。」
唐慎愣住:「先生?」
「我年歲大了,離這山頂還有一段距離,你且自己上去吧。」
唐慎本不想再上去。他是陪梁誦來爬山的,梁誦都不爬了,他還爬了做什麼。但梁誦又說已經爬到這裡,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唐慎不如登頂,一覽吳地風光。
唐慎便獨自登了上去。
「哪裡有先生說的風光!」唐慎哭笑不得道。
其實也是,這香山只不過是姑蘇府沙洲縣一座普通小山,唐慎上輩子爬過五嶽之首的泰山、以崎嶇陡峭聞名的華山,香山和前者相比簡直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