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輔嘴唇動了動。
紀翁集:「這宋遼合約,是開平皇帝的功績。這盛世繁華,皆為開平皇帝的功勞。您不畏艱難,開三條官道,為天下百姓殫精竭慮,哪怕如今,除非重病難起,三十二年來從未落下過一次早朝。大宋從未有過像您一樣勵精圖治的皇帝。您過得苦極了,三十二年如一日,好似苦行僧,遠不如苦行僧。」
趙輔露出了難以形容的神情,他激動地板直了腰背,喊道:「重明。」
紀翁集悵然道:「以紙代幣,多難啊,這些年您都這樣了,卻從未放棄。大宋有您,是百官之福,是蒼生之福。臣這一生侍奉過兩位皇帝,但臣這一生卻只有一位君王,便是您。」
趙輔語重心長道:「朝堂之上,朕從來都知道,你是最懂朕的。」
紀翁集抬頭道:「所以您想證明,哪怕是弒父殺兄而來的皇位,您也未有錯。趙尚如您,趙基、趙敬如先太子,重演一遍,任何人都會如您一般抉擇,如您一般作為。」
趙輔:「朕有錯嗎?」
紀翁集:「您沒有錯。不需要重演,您從沒有錯。」
趙輔閉上了眼,止住了溫熱的眼眶。
「但先太子也未有錯,趙尚、趙敬、趙基,誰又有錯呢。」紀翁集緩慢地說道,「您是一位明君,您亦是一位自私自利、孤身行進的君王。陛下,這條路臣伴不得您了,您從來是一人而行。臣如今也想明白了另一件事。」
趙輔竟然沒生氣,他微笑著對紀翁集道:「何事?」
「若是放在一年前,您絕不會做出這樣的行為。您在懷疑自己,您遲疑了、害怕了。是太后的死,讓您開始害怕起了來生,擔憂起了死後下地獄嗎?」
趙輔臉上的笑意僵住。
不用他回答,紀翁集從帝王的表情中已經明白了一切,他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禮,道:「陛下,既為勝者,何須再想無謂之人,無謂之事。您便是您,這天下還有諸多事,等著陛下破除迷障,開闢天地。」
福寧宮中,是久久的寂靜。
許久後,趙輔道:「你下去吧。」
「是。」
「等會兒。」
紀翁集停住腳步,回身看向這位孤獨而聖明的帝王。
趙輔笑道:「重明說錯了一件事,趙敬、趙基如那趙璿,但朕,從來不是趙尚。」
紀翁集雙目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