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你沒事吧。」楊祚伸手摸向小六的額頭,「鬼上身了?」
小六歪頭,打掉他的手說:「這些都是公子教我的,現在,我交給你。」
「嘁,我就說嘛,你怎麼能說出那些個文鄒鄒的大道理,原來是顧子辰說的啊。」
「公子說的是對的。」
楊祚哼了一口,不以為意地說:「那是你盲目崇拜他。」
「不是的,楊祚。你不說我也猜得出來,你在聽到我遇難身死的消息後,不管不顧地離開虎騎兵的隊伍,單槍匹馬地遠赴阜平尋我。路上你定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才會身受重傷,又機緣巧合地被我發現。」
楊祚眉目間的閒散褪去,抿唇不語。
「楊祚,你可知,若我方才沒有去撿果子,若我沒有找到你,若你的傷再重一分,你可能就……」
「我不知道。」楊祚固執地扭頭,「我只知道,若我不來尋你,我會悔恨終生。」
小六百感交集,「如果我真的死了,如果我已經被人剁成了泥,你就算見到了也認不出來了呢?」
「你活著,小爺就帶著活的你回去,你若死了,小爺就帶著你的屍體回去,若你……若你成了肉泥,被丟在了路邊,小爺就將那一路的土都帶回去。」
「人都死了,你尋到後又能怎樣呢?」
「你不是喜歡跟著那顧子辰麼,小爺就將你再帶去那顧府,埋在他顧子辰的院裡,讓你永永遠遠都跟著他,不好嗎?」
小六忽然想到自己身上背負著一個死劫,所以身首異處是早晚的事情,她五味雜陳地說:「楊祚,我值得嗎?」
楊祚蹙了蹙眉頭,他總覺得她好像怪怪的,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但他又說不出哪裡不知道。「我楊祚的兄弟,自然值得。」
「小六,你到底怎麼了。」
「我?沒怎麼啊。」
「都不像你了」
「怎麼不像我?」
「說不出來,以前覺得你和我是一類人,現在卻覺得你常常話裡有話,有點像——」
「像公子麼?」
「嘁,像那些個個歪嘴書生。」
「總之就是我有長進了,你還是一成未變。」
「喲喲喲,小爺都連升好幾級了,你沒看到嗎?」
「沒。」
「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小六從懷裡摸出一顆青棗,噶吱咬了一口,道:「我不喜歡吃葡萄,倒是這棗子,著實甜得很呀~」
……
於是,自此後,馬車內坐著的,除了兩個胖娃娃和一個女扮男裝的小六,還多了一個大傷未愈的楊祚。
一連兩天下來,本身還覺得沒什麼的道有炳,是越發覺得自己可憐,他好好的一個太玄宗第六百三十一代掌門人,何時竟淪落成一群小鬼的馬夫了?
道有炳看眼還在奮力奔跑的老馬,高高凸起肋骨,交錯縱橫地鞭痕。正如前幾日福餅所說,比起身後的一馬車人,他此刻真的和這匹老馬更有感情了。他咬咬牙,最終還是含淚一甩長鞭,道:「駕!」
再過幾日他們就能抵達瑞和了,今夜,依舊歇在城外縣道的小樹林裡。
道有炳正給白日裡新買來的駿馬梳著毛髮,其餘人則圍在火堆旁分食著野雞。
楊祚剛咬了一口肉,就聽到左邊傳來了一個奶音:「你慢些吃,不夠的話福袋再去幫你抓兔兔。」他兩隻小手撐著臉頰,掌間流出的肉肉將他的眼睛都擠彎了。
楊祚尷尬地點點頭,道:「多謝。」
再次將手中的食物塞入口中,又聽到左邊的福餅奶聲奶氣地補充:「也可以讓福包給你找果子。」
兩邊的視線實在是太過灼熱,楊祚有些如坐針氈,他,猶豫了一下,將嘴裡的雞骨頭從嘴裡拉出來,道:「你們,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