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小六和文竹正侍立在顧子辰身邊,陪他看書。灑掃婆子見無人管束,也丟掉了手中的掃帚,大喇喇地坐在院裡邊嗑瓜子邊聊著閒天,好不自在。
忽然,門外有凌亂的腳步聲傳來。
小六伸著脖子看去,見是寶桂引著幾名小廝,正陸陸續續地擠進碎玉軒的院門口。小廝們有的扛著顆半大的梨樹苗,有的拎著一些木桶工具。
梨樹苗是之前顧子辰命寶桂找陳福要來的,當時寶桂反覆勸說過,梨為離,不宜種在院落。但是,任他巧舌如簧,最終也沒能改變顧子辰的「一意孤行」。
兩名灑掃婆子看到這陣仗,立刻丟下手中的瓜子,興致勃勃地湊到跟前詢問:「哎,你們這是要弄什麼啊?」
寶桂瞥了眼裡屋的人,意有所指地道:「這是顧公子要的樹苗兒,我帶人領來了。」
「媽呀,這不是梨樹苗嗎?」其中一頭戴綠色抹額的婆子捂著老嘴叫道,「這麼不吉利的東西,要種在院子裡?」
寶桂聳肩,「我勸過的,奈何人家根本不聽不是?」
為首的小廝瞄了眼寶桂的神色,也跟著撇嘴酸道:「大戶人家出來的小郎君自是不會聽咱們的了。」
「就是,就是。若我說啊,有些人都進了咱們尚書府,就應該安分些,別成日裡胡作非為,異想天開。」另一小廝也跟著附和道。
「呵呵,依老婆子我看啊,此事兒既然是我們這顧小郎吩咐的,你們幾個還是用心著點兒好。」綠色抹額的婆子道。
眾小廝和寶桂都不明所以地向她看去。
於是,那婆子斜睨了眼裡屋的方向,繼續捂嘴意味深長地笑道:「各位小哥兒們怕是年歲還不到,不懂那些個彎彎繞繞也情有可原。呵呵,你們且等著吧,這顧小郎君喲,將來說不定還是個貴人呢!」
此時,另一婆子反應過來,也賤笑著附和:「就是就是,先不說別的,就說如顧小郎此等容貌之人,在這世上可就找不出第二個來。」
寶桂圓臉一紅,眼底滿是輕蔑。
為首的小廝也鄙棄地道:「,到頭兒來還不是個靠臉賣屁股的。」
「誒,說什麼呢,管他靠什麼,總之都是人家的能耐。」
「呸!」
院子裡的污言穢語裡屋中的人聽得一清二楚,正主顧子辰神色淡然,似乎並沒往心裡去,但是文竹面上已有慍怒。
而觀小六,則小臉漲紅,柳眉倒豎,如小牛犢子般正用鼻子哼哼出著氣。「這群人,都是用嘴巴上茅廁的不成?!氣死我了!看我不撕了你們那張張噴糞的屁股!」
說罷,她就擼起袖子,揚著緊握的小拳頭,作勢就要往院裡衝去。
「小六。」這緊要關頭,一道清冷溫潤的聲音適時地響起。
小六腳步頓住,回頭就見到了顧子辰對她微微搖了搖頭。
「公子!」她實在是氣不過。
「文竹,去把門關上吧。」
文竹想了想,點頭道:「是。」
「公子,您這樣他們只會更加蹬鼻子上臉的!」
男子薄唇微微勾起,「寄人籬下,孤客窮軍,既朝不保夕,則需委曲求全、仰人鼻息。」
男子雖然在笑,小六卻從那雙幽深的黑眸中看到了絲絲縷縷的苦澀和悲涼。
或許那時,他還不曾知曉母親謝氏未死的事實,文竹等人也還不曾暴露自己影衛的身份。所以,他也是無助的,雖比誰都驕傲卻不得不在危機四伏中忍辱負重、苟且偷生。
「太陽快落山了,有些黑。小六,去把燈點上。」
無人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