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辰抬眼,便瞥見了那對鼓起的腮幫子。
他輕輕嘆了口氣,然後頗為無奈地道:「小六,今日公子來教你習字,如何?」
聞言,少女倏地抬頭,杏眼睜得老大。
文竹有些驚訝這本末倒置的境況,誰家的下人最後竟然還要主子會去哄?
顧子辰將手上的書冊放到一旁,攬袍站起,動作瀟灑。他脊背挺直,雖如「禁臠」般落入一宦官的私宅後院,也仍舊像那挺直的白楊樹,姿態矜貴閒雅。
「想學嗎?」
「想!」
他們三人在厲禕的私宅中,一待就是將近一年的時間。期間,厲禕不常回來,外人也不曾進來。若是可以忽略院外的看守護衛,和下人們的冷嘲熱諷,這一年過得倒也算是清淨。
那是永安六年,也是他們即將離開這個牢籠的某夜。
一連下了多日的雨剛剛停歇,遠處便傳來了酒宴觥籌交錯的嬉笑、談論聲,與戲子清亮的歌聲——
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見,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常相見
那曲調歌詞,小六聽不太真切,但仍舊些入神。
一曲終了,她小聲問身側的男子:「公子,方才外面這是唱得什麼曲子呀?」
「春日宴。」
「春日宴」小六重複了一遍,笑道,「名字倒也應景。」
這時,文竹端著一壺酒與一小碟筍片走了回來,「主子,後廚的說今日貴人多,沒工夫準備碎玉軒的晚膳,所以.」
小六皺眉,不滿道:「這分明就是藉口,公子您莫要擔心,哼,看小的找他們理論去!」
說罷,就繃著臉、豎著眉,向外面衝去。
「小六,回來。」男子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公子,您又要攔著小的!」她委屈道。
文竹抬眼,這小子還生起悶氣了?
顧子辰嘆了口氣,心道這孩子的性子,當真沒怎麼改。
「少吃一頓餓不死的。」
「.」
「過來,你與文竹一起陪我喝一盅。」
「.哦。」小六的優點就是,哪怕心裡有再多不願意,也會對顧子辰的話言聽計從。
顧子辰問小六:「之前教你的字可都練會了?」
「會了。」
「這麼快?」
「嘻嘻,小的可是一有功夫就在練呢。」
顧子辰點頭,看向一側的文竹。文竹接到主子眼神,抬步走到窗下,將桌案一側的燭燈點亮,然後又鋪好了宣紙。
「那今夜,我再教你句難的,可願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