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晉元帝抑鬱而終。太子司馬紹繼位,是為晉明帝。
郭璞躲過了這場災難。因為母親死了,他在家丁憂守制。
郭璞在暨陽的江邊為母親找了一塊墓地,離江水不過百步之遙。時人大感詫異,郭璞先生怎麼會犯如此低級錯誤,離江水如此之近,將來難免被淹。
面對非議,郭璞微微一笑,告訴他們將來這裡會出現大片的陸地。
人們有時過於相信有限的生命體驗,而他們眼中不變的現象,在大自然的滄海桑田中只不過是一個瞬間而已。
果然不過百年,離開墓地數十里都成為桑田。
千餘年來,滾滾長江脅裹著泥沙向東逝去,不舍晝夜。長江三角洲在不斷地擴張,終於成為中國最為富庶的地區之一。
母喪守制還未滿期,郭璞就被王敦召為記室參軍。郭璞雖然不願意,但他無從選擇。因為當時王敦已經掌握了朝政,他正在翦除晉明帝羽翼。庾亮、桓彝已託病去職。溫嶠被王敦任命為自己的左司馬。這一方面是拉攏溫嶠,另一方面也是在監控和限制他。晉明帝雖然不願意,但眼下實力仍弱,只能聽從王敦擺布。
郭璞剛上任不久,王敦所倚重的一個副官陳述死了。在追悼會上,郭璞極其哀痛,哭號著說,“嗣祖(陳述之字),嗣祖,焉知非福!”
與其說這是在哀悼陳述,郭璞更像是在悲痛自己的命運。能在此時死去,備極哀榮,或許是一個幸事。目前只是暫時的風平浪靜,一場巨大的風暴正在醞釀。在大歷史的洪流中,個人往往是身不由己。一旦被捲入旋渦,再想要善終,恐怕是難上加難。
郭璞已經感覺到了形勢的劍拔弩張。王敦和晉明帝已經是勢不兩立,雙方最後的決戰只是時間問題。山雨欲來風滿樓,一場大難就要來臨。
王敦更加緊了反叛腳步。在他的脅迫下,司馬紹手詔召其入朝,並假之以黃鉞、班劍武賁二十人,享受奏事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的待遇。讀過《三國演義》的讀者一定知道,這是在重演曹操、司馬師的故事。既然曹氏、司馬氏的政權如此取得,王敦依樣畫葫蘆又有何不可?
王敦率領的大軍已經進駐到姑孰(今安徽馬鞍山當塗縣),雄據著建康城的上游。一旦有變,即可順流而下,建康城一鼓可平。
溫嶠、庾亮秘密找到郭璞。他們想占卜一下王敦的前途如何。
卦成之後,郭璞仔細審視半天,回答說:“此卦吉凶難判,我也決斷不了。”
聽到這個回答,溫庾二人面面相覷,難道有郭璞斷不了的卦?他們只好又問自己吉凶如何?
這次郭璞的回答非常乾脆:大吉!
出來的時候,溫嶠和庾亮相視一笑,“郭璞所謂斷不了,估計是他不敢說。看來王敦是天奪其魄,必敗無疑。而我們如今要為國家共舉大事,郭璞占斷大吉,可見此次誅滅王敦的行動必然能大獲全勝。我們必須趕緊回復皇上,下定決心,討伐王敦!”
此時,一雙邪惡的眼睛正在陰暗的角落裡窺探著這裡的一切。而他們卻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