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現下這一遭事,他該會按照昨夜他給她的承諾,從今日午時起便帶著她遊歷江寧,把周身的銀子花的一文不剩。
可是他食言了。
他再一次食言了。
他對他總食言這件事,懷有深深的愧疚。
他至今還記得,在宮裡他和她初相識不久,他曾應承她送她做妝粉的原料,珍珠之類的。他前一息應下,後一息就拋之腦後。等最後差人抬了一筐珍珠給她時,已晚了好幾個月。
他和她之間以食言為開始,後來便進入了惡性循環,極多事都食言了下去。後來他想要彌補,卻將事情往更惡化的方向推了去。
他說好放過她,在衢州時又忍不住去看她,才引得她無辜跟著他走上了逃亡路。
他嘆了口氣,想著如若今夜他不食言,現下這個時候,江寧城裡定然煙花陣陣,他和她入住進江寧最豪華的客棧,相擁而立在窗前看煙花。
客房旁邊就是床榻,那是貓兒惦記過的最軟的床榻。兩個人看煙花看累了,倒頭就能躺下,就著那柔軟床榻,探討幾番生命的起源。
那滋味,太不賴了。
年夜對他來說本是個不願觸及的話題,原本在今夜,是有望讓他對年夜的回憶溫暖起來。可惜了……
此時他滿心都是貓兒的身影,想著今夜他不在她身邊,現下在做什麼呢?
她原本就是個鬼點子多的人,在這樣的節日裡,她定然是不願委屈自己,會將自己照顧好。
然而他既希望她能放開了去玩樂,又希望她像他這般,對旁的事都不感興趣,只滿心的掛念著心愛之人。
夜風一陣陣吹來,一門之隔的走廊傳來了腳步聲。
聽著這動靜,該是夥計帶著方才那位新來的番邦青年上樓進客房。
隔壁的門「吱呀」一聲響,他隱隱聽到那青年扯著聲音道:「不拉不拉不拉不拉(阿爹阿娘過年好!)」
青年的話音剛落,便聽得夥計幾聲帶著竊喜的話語。
繼而隔壁房門「啪」的一掩,走廊重新歸於安靜。
蕭定曄輕輕開了房門,向走廊上忙著數碎銀的夥計發出「呲」的一聲提醒,丟出一顆碎銀出去,往隔壁方向偏偏腦袋,低聲問道:「……住的什麼人?」
夥計今夜被打賞了不少銀子,心下喜滋滋,悄聲回道:「是個異邦的瘋子,說話顛三倒四。可出手極大方……」
他將手往前一遞,喜滋滋道:「裡面除了大爺的二錢,旁的皆是這瘋子打賞的。」
蕭定曄眉頭一蹙:「這種人可多?」裝瘋賣傻找存在感的,都有嫌疑。
夥計輕笑一聲:「大爺是不知,像這種異邦小青年,隨意吃些補藥,將自己補的瘋瘋癲癲生出幻覺的,多的是。咱大晏人用不著同情這些瘋子,好好賺他們的銀子才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