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興沖沖捧著這張10寸傳真照片,趕到特拉維夫希爾頓飯店一樓新聞檢查辦公室時,只見村田信一正站在那裡發呆。原來村田拍的那捲用30#m#鏡頭拍的反轉片因“暴露飛彈陣地的環境”而沒能通過新聞檢查。村田說我那用20#m#鏡頭拍的則更不在話下,可當他看到我頂天立地放出的照片時,竟氣得大哭起來。我的照片順利地通過了檢查,當天傳到了北京,解放軍報立即刊登了這張照片。
在特拉維夫“飛毛腿”飛彈的襲擊下,我結識了許多勇敢風趣的西方記者。他們大多智力超群,雄心勃勃,經驗豐富,不愛錢但愛榮譽,有強烈的職業自豪感。對他們來說,僅千把塊的普列策獎遠比六位數的年薪更重要。這些人對付新聞檢查有著豐富的經驗,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的約翰·海古德說:“在危險襲來之際,自始至終的鎮定是絕對必要的,這種鎮定建立在經歷了多次九死一生的基礎上。有人說我勇敢,那是瞎說。臨危不懼不是膽量問題,而是經驗問題。好記者每戰勝一次危險,就對自己的能力增強一份信心。這又剌激他去投入到下一場危險之中。”
2月11日夜,我第二次拍到“愛國者”飛彈劃破夜空迎擊“飛毛腿”。前一次我用萊卡M4+35m#鏡頭f1·4,1/2秒拍到的“愛國者”飛彈劃破長空的道軌跡由於太短,被新華社攝影部值班室的老歐槍斃。在電話里,老歐說若用B門會更好些,但叮囑我千萬別再站在樓頂上拍飛彈了。可我賊心不死,這次還用萊卡M4+35m#鏡頭f1。4B門,總算拍到了這一恐怖的夜景。
等警報解除,文字記者朱界飛跑過來看我是否肢體完好時,我早已沖完膠捲並放好了一張傳真照片。放照片時我故意讓底片藥膜朝上,這樣放出的照片就成了一張影像相反的照片,使讀者無法正確判斷“愛國者”飛彈的飛行軌跡,以推算出愛國者飛彈的位置。來不及關閉放大機,我和文字記者朱界飛跑到一樓大廳,他去查看外國通訊社如何報導剛才的空襲,我則提著美聯傳真機衝進新聞檢查辦公室。令人遺憾的是辦公室空無一人,估計躲避空襲的檢查官還沒從避彈室回來。我拎著水淋淋的照片,衝到電話機旁,邊裝我的美聯圖片傳真機,邊撥0#8613073642北京新華社,我朝聽筒中的袁滿恕吼:“袁滿,快收!”美聯社傳真機飛速旋轉起來,水珠灑了我一眼鏡,我終於大鬆了一口氣。因為這種老式的美聯圖片傳真機沒有監控,滾筒一轉誰也看不到滾筒上發的是什麼東西。我將幾張前一天通過檢查已蓋章簽字的照片擺在一旁,似乎傳真機上傳的是它們中的一張。我提心弔膽地守著我的寶貝照片。可就在這張“愛國者”截擊“飛毛腿”的照片即將傳完,滾筒行將停下來時,一名新聞檢查官突然撞了進來。他走到我面前,隨手翻看我扔在桌子上的照片,笑著問我為什麼拍了這麼多男女士兵接吻、摟抱的照片,我說因為我還沒有女朋友,挺羨慕他們的。說話時我的心已提到嗓子眼。在這關鍵時刻,一向穩重得讓我著急的文字記者朱界飛搖搖擺擺的進來了,我頓時象老羊倌見到了毛主席。我面帶微笑不動聲色地用中國青年報的語言快速地說:“快他媽讓他走,我要河北省‘完’縣了。”朱界飛手持稿子,指指點點把眼前的瘟神請了過去。我的圖傳機也恰在此時嘎然而止。待到這位檢查官回過身來看我的,我早已換上了另一張照片。就在我得意忘形跑回住所時,現實殘酷得讓我流淚。我剛才忙於放照片,把那張水淋淋底片始終藥膜朝上地卡在放大機集光箱下,現在已烤得起了泡。可我硬挺著沒趴下。我記得1944·6·6諾曼第登陸時的羅伯特·卡帕也碰上過這麼一回。
三十三、再見巴格達
三十三、再見巴格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