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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璜(1 / 2)

部隊從楓城出發,三十人先行,五十二人隨隊前進,護著中間的馬車。

全隊剩八十二名士兵,一十八人掩護李慶成守關,中箭死在楓關關樓高處,李慶成吩咐把他們的屍體火化了,將骨灰收著,沿途帶上,輾轉入中原後,再與撫恤一併交給他們的家人。

李慶成來時身邊帶了一人,走時只帶走了方青余、唐鴻、張慕以及王義宸撥給他的那隊散兵,此刻馬車上李慶成居中,一頭烏黑的長髮仍然散著,倚在座椅上出神。

車內張慕,唐鴻,方青餘三人各坐一側,車廂中央置一案,案上鋪著大虞十六州的地圖。

馬車內搖搖晃晃地釘了個木架,架上踞著李慶成與張慕帶回來的海東青。

數日那雛鷹竟是長大了不少,將腦袋埋在翅下睡覺。

「接下來去哪?」唐鴻問。

李慶成出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你們說呢?」

李慶成當天整兵起行,上路後仍未有方向,只盲目地沿著西川兵道走,這決斷聽起來匪夷所思,卻是他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北疆慘勝,太子扼守楓關,將匈奴王殺得大潰的消息還未傳入京師,早一天上路,便少一分危險,旁的事都可留到以後再說,畢竟來日方長。

方青余道:「你該將征北,楓關兩軍收編一部分進來,現在我們手裡僅八十二人,夠做什麼的?」

李慶成懶懶答道:「我不敢。」

「目前戰況雖勝,我方卻折損一萬餘人,若匈奴再有後著,捲土重來,我將兵全帶走了,留誰守關?」

「況且。」李慶成緩緩道:「帶個幾千上萬兵馬進中原,一時半會攻不下京師,我又拿什麼養他們?」

方青餘一哂道:「我本以為你會領著楓關剩下的萬餘騎兵,沿路浩浩蕩蕩地殺進京城去。」

張慕冷冷道:「不妥。」

李慶成嗯了聲:「我前腳走了,阿律司背後又來襲擊你相信不?就算豁出去了,奪回京城,再掉頭對付入關的匈奴人,也會元氣大傷,這樣的局勢,不是我想要的。」

「中原十六州,境外兩州。」李慶成示意他們看地圖:「黃夷、夢澤等八州太遠,繞道過久,難以起兵,先不予考慮。司隸屬京城直接管轄,不可行。東海也太遠,中間還隔著夢湖,排除。北面燕、雲、青三州太冷,又十分貧瘠,不可行。這裡去了十三州,剩下五個州,你們覺得該先去哪裡?」

「揚州在江南,汀州在西川,江州在中原以南,都是物產富饒的區域,關州則依山傍海,秦州則是朝廷一直管不著的地區,聚集了大量江湖人,以黑白兩道勢力為主。」

「我覺得揚州不錯。」唐鴻道:「年幼時我父帶我去過揚州,那處魚米豐足,百姓安居樂業。」

「先說汀州吧,從西川一路北行,汀州刺史你們認識不?」李慶成問,眼光卻瞥向張慕。

張慕點了點頭,方青余插口道:「除秦州外,各州刺史都是忠於朝廷的,此事毋庸置疑,咱們若到汀州去,在刺史面前露了臉,多半便有人來抓了。」

李慶成緩緩點頭,虞國中央集權制度訂得極其嚴密,朝廷向各州派出刺史與總督,刺史只對皇帝負責,每年與朝中欽差會面一次,總督則統管該州所有軍隊,此二職嚴禁與地方大族勾結。

然而除刺史與總督外,每個州中還有雄踞一方的望族大戶,這些望族雖無政事之權,卻極其富有,當年虞□□起兵統一中原,便有江、汀等州的望族資助方能成就大業。

同時李慶成的父皇登基後,也適當地作出了回報——望族中的子弟,幾乎俱登上朝堂,官銜自一品至五品不等,當朝大學士,將軍與六部官員,也有不少娶了地方望族的女兒,這些派系中彼此薦職,互相推舉,構成一張密密麻麻的關係網。

如今帝位被篡,李慶成平了北疆後,大致理清頭緒,自己已有抗擊匈奴的戰功,並非一事無成的太子,可向中原諸州請求支援了。

然而手上只有這點兵馬,哪幾個州會支持於自己,這支持的底限又能到哪一步,將來仍是個未知數。

「你們都不認識地方勢力?」李慶成沉思良久後再次開口。

張慕道:「玉璜。」

李慶成道:「玉璜是交給孫家的,我讓唐鴻派人去送信,此刻信已經回來了,前幾日忙著守關,不及多看。」

張慕問:「在哪裡。」

李慶成躬身,從車底抽出個小匣子,裡面只有一塊晶瑩剔透的白玉。

張慕:「信。」

李慶成:「沒有信。」

張慕接過玉璜,佩者為環,璜者為半,半環型的玉石安靜地躺在張慕指間,李慶成道:「孫家回話,說必須見到玉璜的主人才能贅物,若此物之主親至,孫家再無二心。」

方青余大笑,張慕眼中滿是怒火。

李慶成嘴角淡淡牽了牽,道:「人心本就難測,不怪你。」

唐鴻道:「萬一是誘你入套呢,你要自己送上門去麼?」

張慕冷冷道:「不會。」

方青余道:「別去送死了罷。」

張慕勃然大怒道:「不會!孫家是忠臣!」

李慶成道:「怎麼說?」

張慕搖了搖頭,顯是心內極為惱火,不想吭聲。

李慶成沉吟片刻,而後道:「那就去汀州吧,找孫家接上頭,再看情況。」

張慕忽道:「孫家長女本該是皇后,方青余,你不知道?」

方青余愕然語塞。

一言出,數人動容,李慶成依稀有點明白了,應是先帝在位時,曾做主讓太子娶孫家的女孩為妻,張慕多半知道內情,然而親耳聽到自己的婚事,心內卻又有種奇怪的難以言喻的感覺。

「我可不想娶一個尚未謀面的女人。」李慶成道。

張慕沒有答話,李慶成靜了片刻,吩咐道:「你們下去,吩咐前往汀州吧,人太多了,方青余你帶十個人,押著貨隨我一路去,唐鴻帶其他的人,散在汀城外等命令。」

數人揭開車簾下馬車,李慶成又道:「慕哥留下。」

「我怎記得皇后說的,當年給太子定親的舊事,是指了另外一家。」方青餘下車時漫不經心道。

李慶成蹙眉道:「回來,是哪家?」

張慕道:「沒有這回事。」

方青余站在馬車下,哂道:「有。」

張慕冷冷道:「方青余,先帝下過封口令。」

李慶成道:「父皇崩了,現在是我說了算,告訴我,方青余。」

方青余遲疑道:「這事內情,臣也不太清楚,皇后只約略提過,是殿下出生前便已定下的親事,當初說過,西川那家隨先帝征戰天下,若是一男一女,便……」

張慕勃然吼道:「那家已被滅門了!」

李慶成嚇了一跳,未知張慕何以發這麼大的火,吩咐道:「方青余,滾你的!」

方青余自在一笑,走人了。

李慶成問:「怎麼回事?」

張慕沒有回答,李慶成道:「我不責你,給我說說,是哪家?」

張慕生硬地答道:「不知道。先帝下了封口令。」

李慶成只得作罷,一時間車內無話,張慕要下車去,李慶成卻道:「留下,沒讓你走。」

張慕端坐,兩手握著拳,沉默不語。

李慶成避開了先前方青余挑起的話題,而後問:「慕哥,你相信孫家。」

張慕緩緩點頭,李慶成又道:「但我沒說娶他家的女兒。」

張慕道:「你長大了,總要成婚。」

李慶成心裡也不知轉的什麼念頭,隨口無意識道:「什麼事都是你幫我做的,到時洞房你也幫我上就是了。」

張慕道:「你會懂的。」

李慶成嘆了口氣。

張慕沒有再說,轉身下了車。

李慶成道:「等等,上來。」

張慕又上車來,李慶成道:「罷了,沒事。」

李慶成孤零零地坐在馬車裡,總有種說不清的滋味,想叫張慕上來說幾話,但張慕沉默寡言,對著他說話,大部分時間總在自言自語。縱是把他喚來坐在身邊,說個兩三車的話,朝夕相對,也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他想要的又是什麼呢?連自己也回答不了。

張慕在身邊時,李慶成便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安心,像有人擋在身前,什麼也不怕,也像有一個過去,張慕如同一個影子,伴隨著他第一次醒過來,睜眼時便看到的影子。有他在身邊,李慶成便有了一個過去,雖然不知那過去是怎麼樣的,張慕也從來不說。

但他站在那處,令李慶成有了個念想,仿佛在張慕身上,承載了他所有的回憶與被忘卻的生命的集合。

他無數次地想開口,卻不知想問什麼,更在每次一旦期望能得再多回應時,張慕就像個空的,不肯定,也不否定。

就像隔靴撓癢。

李慶成思來想去,取了兩錠銀子,又把張慕叫過來。

「給你的。」李慶成隔著馬車窗口,對騎在馬上,一身鐵甲的張慕說:「日前賞了唐鴻把兵器,見你們也不缺什麼,拿著銀兩隨處花用。」

張慕說:「不要。」便策馬走了。

李慶成喝道:「回來!」

張慕又撥轉馬頭過來,方青余遠遠看著張慕像個傻子,一會上前一會退後,前後五六次,終於忍不住道:「不要麼?給我罷。」

李慶成道:「我不嫌棄你,你也別嫌棄我,又忘了?」

張慕這才接過銀兩,李慶成瞥了一眼趕上來的方青余,把另一錠賞他,這就算打發了。

仍是隔靴撓癢,李慶成無論對張慕做點什麼,都覺沒意思,回答總不是他想要的。

方青余上了馬車。

李慶成蹙眉道:「誰讓你上來了?」

方青余笑道:「上來謝恩的,本以為你只惦記著那啞巴,現知道你心裡有我,青哥高興得很。」

李慶成心懷大暢,這才叫會說話,賞了東西張慕還沒點動靜,真想罵他一頓。

心中雖如此作想,李慶成的表面卻沒半分喜怒,淡淡道:「賞你只是順便,你謝完恩,也可以順便滾下去了。」

數日後的一個傍晚,馬車停了下來,李慶成正打瞌睡,整隊卻停下行進。

「過夜了?」李慶成問道:「到哪兒了?」

「西川,葭城。」唐鴻道。

李慶成吩咐:「你上去看看。」

一名兵士回來稟告:「回稟殿下,有一女人在官道前頭等候,說求見張慕將軍。」

李慶成道:「是她,我給忘了,備馬,得好好謝她。」

官道盡頭,一女子身著藕色長衫,腰間懸一青囊,牽一匹馬,在驛站外靜靜站著,張慕則一身戎裝,解開馬鞍,放馬去道旁吃草。

「娥娘?」李慶成笑著翻身下馬。

娥娘道:「氣色可好多了,唐公子在北疆時還頭疼麼?」

李慶成道:「虧得你妙手回春,都好了,我不是唐鴻,真正的唐鴻在這裡,當初你與張慕合夥騙我,這帳怎麼算?」

娥娘心思敏銳,目光一轉時見張慕臉色,便約略猜了個大概,道:「殿下這邊來。」說著帶了李慶成在驛站外的棚里坐下,讓他伸出胳膊,親自把脈。

「這是女神醫娥娘。」李慶成見方青余與唐鴻也來了,遂介紹道:「我的救命恩人。」

娥娘笑了笑,向方、唐二人點頭致禮,玉指把脈,說:「聽聞殿下單靠郎桓兵馬與楓關兵士不足八千,將匈奴王的軍隊殺得落花流水,好生威風。」

李慶成目中帶著笑意:「消息傳得真快,想必這下京師已經知道了。」

娥娘柔聲道:「京師的消息也來了,據聞朝堂震動,加急信報已派向中原十六州,務必截住殿下呢。」

李慶成緩緩點頭,問:「娥娘可知哪一州防守最為嚴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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