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成道:「已經足夠,我是要養鷹又不是養狗,慕哥試試能召回來不。」
張慕撮唇一個唿哨,海東青聞哨音有異,轉頭冷冷注視張慕,張慕又一聲催促,海東青方不情願地飛了回來,將蛇屍扔在二人腳邊。
唐鴻笑道:「勉強認你為主。」
李慶成道:「慕哥你多陪陪咱們兒子,慢慢就熟了,你們怎麼樣?事情有進展嗎,到廳里仔細說。」
張慕低頭注視海東青,目光中滿是寵溺與舒心神色,海東青則自顧自地揪著蛇屍,鷹喙幾下翻啄,叼出蛇膽,昂首囫圇吞下肚內,繼而不再理會那條蛇,倨傲左右審視。
唐鴻與方青余遠遠跟著李慶成過迴廊,唐鴻回頭時看著海東青神勇,心內一動,便也學著張慕,兩指打了個唿哨。
海東青猛地抬頭,雙目炯炯逼視唐鴻,唐鴻先自怯了:「這麼喚……也會……過來?」
孰料那聲唿哨在海東青耳內不是命令,反成了挑釁,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灰影已到了面前,雙爪毫不留情地抓向唐鴻!
「等等!」李慶成道:「別抓人!」
唐鴻一面大叫躲避,揮手一掌時海東青高飛而起,在柱後一旋,不沾片羽,再次朝唐鴻頭頂利爪撲下!
李慶成忙學著吹哨,卻吹不出來,張慕連著三下哨響,海東青這才棄了獵物,轉身飛回。
唐鴻灰頭土臉,李慶成笑得站不直,示意快走。
「找死。」張慕眼中帶著笑意。
「說罷。」李慶成在廳內坐下,方青余與唐鴻二人各自站了。
今日已是派出探子後的第四天,消息比原本預計的來得要晚,李慶成已作出了多個設想,汀州軍、政、財三者相分離,又彼此牽制,這是自己的皇帝老爹還在位時就留下的手段。州尉是他征戰天下時分付的勢力,政事官則是朝廷直接指任,朝中派系鬥爭後的結果。
孫家又是本地望族,三系在汀州組成了微妙的平衡,令汀、葭二城維持繁榮,自成一體卻又聽從朝廷吩咐。
如今李慶成要做的,首先便是打破這種平衡,取得汀城守軍與財力支持,逼得孫家徹底倒向他這一方,並徹底與朝廷斷絕往來。
整個西川駐軍號稱五萬,大部分卻在楓關以及關外六城,如今殷烈率領殘軍駐守楓山下,汀州守軍抽調後還有八千人,不聞朝廷補兵。然而這八千人對於李慶成來說已經完全夠了。
孫家仍未曾確定立場,不願表態,李慶成要從其他人身上下手,將孫岩置於孤立無援的境地,從此將命運綁在太子一系的身上。
「汀州州尉姓林,你已經知道了,名叫林犀。」方青余喝了口茶,緩緩道:「第一天,我派人喬裝成地痞,將汀州西集市上的一名肉鋪老闆打成重傷。這家肉鋪本來固定給州尉府供食,年關將近,再過三天就是大年夜,州尉府里的採買出來,換了家店,前去送肉的就是咱們的人。」
李慶成道:「很好,採買是老僕還是家奴?」
方青余道:「採買已賄下來了,這人並非林州尉的兵,不過是名託庇老鄉,來汀州尋活兒的尋常百姓。送肉的夥計當天進了府內,恰值歲末事多,便留下來當了短工,第二天把府里東廂養馬的下人閒聊,得到了林州尉從軍的不少情報,這裡有他的性子詳細描述,是我根據消息整理出來的。」
李慶成點了點頭,手頭已有張紙,上面是方青余瀟灑漂亮的字跡。
方青余又道:「你可詳細再看,那夥計很俊,我讓他不妨試試勾搭林州尉小妾的婢女,到時要下毒或是傳遞消息,也能方便些。」
李慶成道:「這人若容易說動,便不須除去。」
方青余道:「此人脾氣暴躁,易怒,且還有一件至關緊要的事,林犀與刺史不合。」
李慶成:「果然和我猜想的差不多……」
方青余:「你為什麼這麼猜?」
李慶成道:「軍政不和,首要表現就在於該城治安,刺史與州尉各成勢力,誰也不願多管,所以城中才多有縱容地痞橫行的現象,若軍政和睦,說不得早就接了朝廷號令,聯手打壓孫家。就像咱們進城的那天,孫誠的尋釁,放在刺史與州尉互相勾結的地方,少不了會給孫岩帶來很大的麻煩,但孫岩既然無所謂,就證明其中有一家已被他賄通。林犀手下有多少人駐在城裡?」
方青余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林犀的兵分為東西二營,東營駐在聞鐘山下,西營則在葭城與汀城中間,府上則有五百親兵。」
李慶成:「說說刺史罷。」
唐鴻開口道:「刺史那邊的消息是我的事,這刺史姓孫,卻和孫家並無干係,是前些年在東海政績斐然,朝廷升調,過來汀州的,舉薦他的人是方皇后一派。」
李慶成舔了舔嘴唇,沉默不語。
方青余道:「你手下的人怎麼混進去的?」
唐鴻道:「沒有混進刺史府里,恰好有個女人在汀城裡的青樓中接客,消息靈通得很。」
李慶成道:「刺史多少歲?嫖妓不?那家青樓是誰家的產業?孫家的?」
唐鴻道:「嫖,青樓名喚滿堂春,並非孫家的產業,也非刺史的樓子,孫家一直想霸占了那處……刺史此人是既收賄賂,又辦民事的官員,通曉政務,也知道與地方大族往來。」
李慶成道:「既是原本當政時政績不錯,想必也曉得通融之道才對。」
唐鴻道:「刺史孫懷仁今年五十三,正妻不育,小妾為他生了一個兒子,今年二十二歲,上行下效,老子愛去青樓,兒子也花天酒地,不堪重任,孫懷仁對此極是惱火,偶爾還有兩父子偶然在滿堂春碰面的情況發生,被傳為笑柄。」
李慶成莞爾道:「有點意思。」
方青余:「從他身上動手?」
李慶成道:「不急,你倆再去吩咐打探清楚消息,接下來主要是調查孫家與刺史,州尉的交情如何,我還需仔細計劃,務必注意別讓孫岩發現了,我不想打草驚蛇,這風聲,須得在最後一步才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