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成吹響哨子,海東青飛進廳內,落在案前,烏黑的雙目打量李慶成,又側過頭去看張慕。
張慕一躬身,再次出門。
李慶成抱著鷹發呆,海東青素愛乾淨,以喙將羽毛間隙啄理得一塵不染,也沒有尋常鳥類的禽畜氣味。李慶成想了會,朝海東青道:「我這是怎麼了?」
又坐片刻,李慶成忍不住叫了名兵士,吩咐道:「把張慕叫回來。」
那兵士無言以對,李慶成道:「去,讓他別喝酒了,什麼話談完就馬上回來。」
兵士只得喏喏轉身,李慶成又道:「算了,別去了,當我沒說過。」
張慕出門一日,李慶成忽有種說不出的空虛,只覺坐不住,趴在桌上,朝不住轉頭四顧的海東青道:「慕哥怎也不愛說話,不愛說話的性子真要不得。」
海東青喉內咕咕咕地響,盯著李慶成看。
「那啞巴笑起來真好看。」李慶成出神地說。
片刻後李慶成收斂心神,喝了點冷茶,繼續看書,方青余回來了。
「喲。」方青余頗有點詫異:「怎就你一個?」
李慶成沒好氣道:「這話像當侍衛的人說的嗎?」
方青余笑吟吟地朝李慶成身邊一坐:「想起我是侍衛了?」
李慶成不答,方青余道:「給口喝的吧,青哥連著給你跑三天汀城了。」
李慶成端過自己喝了一半的冷茶,方青余埋頭喝了,說:「得了個消息,今夜孫刺史的兒子孫鏗要到滿堂春去。」
李慶成:「這有什麼用?」李慶成想了想,也沒什麼作用,只得暫且放在一邊。
方青余:「憋悶了麼,幸虧今兒事完得早,能回來陪你。」
「誰要你陪?」李慶成推開方青余的腦袋,懶懶道:「挪開點,別湊這麼近,仔細我兒子尋你麻煩了,你看,羽毛都張開了。」
海東青虎視眈眈地盯著方青余,一身鷹羽囂張地豎立起來。
方青余:「那啞巴上哪去了?」
李慶成:「去孫家喝酒了。」
方青余稍稍眯起眼:「從年節到正月十五這段時間中,孫岩說不定會請你喝酒看戲。」
李慶成想了想,道:「有可能。」
方青余:「你打算怎麼做?」
李慶成:「還沒想好,我要趁此機會離間州尉與刺史,以及他倆與孫家之間的關係,讓他們互相忌憚,都覺得對方在瞞著些什麼。」
方青余想了想,道:「讓他們都知道你來了,但林州尉與刺史以為你與孫家勾結,孫家又以為你與州尉勾結?」
李慶成點頭道:「是,刺史是朝廷的人,孫家還沒決定好,而州尉則完全不知道我來了。咱們先想個辦法,暗中令刺史知道咱們在孫家的事,只要可信,刺史就會上報朝廷。」
方青余道:「然後呢?」
李慶成不吭聲了,方青余道:「你想讓我姑母知道你在西川,於是孫家不投你也得投你了。」
李慶成緩緩點頭,方青余又道:「你不怕孫岩破釜沉舟,把你賣給州尉?」
李慶成道:「我近日就在想這檔子事,要怎麼做得天衣無縫,讓刺史修書前去通稟京城,又要怎麼瞞住孫岩,不讓他起疑心。」
「最好的結果是朝廷派人前來,將林州尉的兵權收繳,再逼孫家把咱們交出去。這麼一來,孫岩就得馬上表態了。」
方青余道:「我倒有個法子,不過有些行險。」
方青余詳談許久,李慶成當即有了計劃,說:「這下正好了,孫鏗就在青樓里,事不宜遲,你安排人手,咱們這就上滿堂春去走一遭。」
滿堂春開了數十年,原是葭城一名江湖人老來賦閒的產業,兼接男女客,小倌,姑娘們並作一間,分東西樓,包廂數十,倌兒上百,掌燈時街前挑起大紅燈籠。
歲末城中富賈絡繹不絕,滿堂春樓前停了不少官家馬車,李慶成先令車在僻巷外停了,才與方青余踏著滿街濕漉漉的雪進樓去。
方青余牽著李慶成的手剛進門,當即便有姑娘圍上來,李慶成低聲道:「你和誰接的頭?」
方青余招手,一婦人便放下羅扇過來。
「她叫秋娘。」方青余道:「那日沒入廳,在院外侯著。」
秋娘日前匆匆一瞥在院外看了個大概,知道李慶成身份,忙福道:「見過李公子。」
李慶成尚是頭次來這地方,心內頗有些好奇,四處張望。
「還有少年郎?」李慶成不禁道:「你是老闆麼?」
秋娘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賤妾是給客人們管牌子的,滿堂春是花堂,也兼作柳廳,樓里客人們點了姑娘小子,都著賤妾去分派。」
李慶成見秋娘倒像個知書達禮的,半點不似聽聞中的老鴇,遂笑道:「你們還有分管的?孫刺史家的公子什麼時候來。」
秋娘低聲道:「只聽聞訂了位置,人還不曾到,循例都是掌燈後才來。」
方青余道:「先尋個隔間,上點酒菜,我倆先用了飯再說,待會你忙完了就上來,有事吩咐你,不需讓姑娘來陪了。」
秋娘道:「行,公子這邊請。」說著於大堂前一轉,引著二人朝內間去,三層高的青樓內,走廊上有恩客與小倌追逐,閃入房內。
李慶成被帶進三樓一間廂房內,一床一帳,便在床邊坐下。
「怎也不見半分熱情。」李慶成笑道。
方青余答:「將咱們當了自己人,來辦事的,哪有對著主子撓首弄姿,甩賣風騷的道理?你在這歇著,青哥先去安排。」
方青余出外朝樓下望,見秋娘竟是換了副面孔,在一群美人鶯鶯燕燕簇擁中走向花廳。
那處正站著一人,正是孫誠。
孫誠笑道:「今日不是我,是當家的要待客。」
秋娘似嗔非嗔道:「這都什麼時候了,歲末來的大人多,孫刺史的公子也早早訂了位置呢。」
孫誠無奈道:「也是倉促間定的宴,滿堂春不行便別處去罷。」
秋娘笑靨如花道:「既是你親自來說了,便留個位罷。幾時來?」
孫誠如釋重負道:「多謝了,將你樓里小倌都叫來,邊廳里我挑一個。」
秋娘道:「今天這事……」
孫誠賠笑道:「當然心裡記得……」說畢以手指去拈秋娘粉面,秋娘啐了口,領著孫誠朝內廳去。
不片刻孫誠領著個小倌出來,方青余停在二樓哭笑不得,心道今天真是得了頭彩,那小倌年僅十五六歲,一身柔弱,雖無李慶成的銳氣與悍勇,眉目間卻依稀有點似有情,若無情的風韻。
孫誠道:「就他了,留著,稍後我家大少爺就來了。」
秋娘點頭送客,那時間正有龜公提著茶壺,端了酒菜朝三樓去,方青余心思複雜,難以說清,只得轉身跟著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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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回了一下書評,發現有不少大人對孫岩的智商提出質疑
在這裡解釋一下
本文至今用的都是第三人稱李慶成視角,大家對李慶成已經有初步的了解與評價
但孫岩是幾乎沒有的,對李慶成這傢伙的認知也比較模糊。
咱們打個比方,假設,僅僅是假設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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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設你從前公司的老闆破產了,人也掛了,公司重組,資金全被侵占了
某一天,老闆的兒子(完全不認識的人)帶著公司門口的兩個保安,突然上你家來白吃白住
在沙發上抽菸看電視,晚上出門去夜店玩
還提出讓你傾盡家底提供資金,因為他想東山再起
至於如果僥倖成功後,要給你什麼回報,則什麼也不提。
你會怎麼應對?這就是孫岩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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