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延和殿後, 李效憂心忡忡, 晚飯只吃了一點。
林婉見李效臉色不對,開口道:「陛下可是東疆軍情有繁瑣事?」
李效搖了搖頭:「現下局勢還未明朗,但我大虞兵強馬足,匈奴不足為患。」
林婉安心點頭, 李效又道:「孤不在宮的這段時日內, 多虧皇后了。」
林婉笑了笑,見李效仍舊擰著眉,又道:「臣妻只願為陛下分憂。」
「不瞞你說。」李效嘆了口氣:「母后執意要斬許凌雲,來日得想個辦法,許凌雲雖……這次都是孤的錯, 不干他的事, 若非孤將海東青和鷹都囚在了籠子裡,也不至於落得這番地步。」
林婉靜靜聽著, 李效又道:「大錯已經鑄成, 那兩千將士的性命無法挽回, 孤將終身引以為戒。但許凌雲也沒有半分害孤的心思, 海東青已經死了, 不能再讓他也被斬首。否則孤必將愧疚一世。」
林婉柔聲道:「陛下, 現在才十一月,開春後才行刑,總有辦法的。」
李效點了點頭, 林婉道:「待過幾天, 臣妻與母后說話時從旁勸勸, 陛下不可再親自去提了。」
李效道:「如此便勞煩你了,愛妻。」
李效也累得很了,夫妻二人用過晚膳便自歇下。
李效一晚上睡不著,與林婉同床共寢,心內卻打不起半分溫存心思,回想秋獵於銷骨河邊宿營的那夜,竟是夢見自己成了張慕,與昔年太子一夜雲翻雨覆,醒時心猿意馬,只覺說不出的煩躁,是以對許凌雲的示好有著激烈反應。
過後渾渾噩噩,寧願相信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說,強迫自己不再多想。
那天溫泉中,許凌雲再次主動吻上,李效似被觸動了心中的某種情緒,回宮後想想著侍衛即將被處決,又有種莫名的在乎。
若許凌雲就這麼死了,李效說不定真要自責一輩子。
赦了他的死罪,打發他遠走高飛?李效想起許凌雲平日俯首帖耳,小心翼翼的模樣,一舉一動俱是順著自己,一言一行,都如細雨潤人心,林婉雖身為皇后,卻不似許凌雲,言語間有種熾烈的……奇異感覺。
仰慕,傾慕,李效怔怔看著龍床頂的帳子,想明白了。
許凌雲的傾慕之心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感覺到的,旁人不計一切,沒有任何目的待他好,想他過得高興。
李效在胡思亂想中沉沉入睡,一夜無話。
翌日林婉親自前去養心殿幫許凌雲求情,也被太后罵了個狗血淋頭,卻不敢告知李效。
數日後,御書房內,東疆軍情雪片一樣飛來,奏摺幾乎要堆到天花板,李效已無暇再想旁的事,散朝後依舊召來眾臣議事,忙到午後方能喘一口氣。
司監捧著一封黃錦裹著的摺子過來。
李效一看就知道,黑折宮外,黃折宮內,宮中若有事函待天子批閱時便是用的黃錦封,一如大婚時的瑣碎事宜,只不知是祭天還是慶典。
「拿去養心殿。」李效不耐煩道:「哪有空看,宮裡的事都給太后批示。」
司監躬身道:「回稟陛下,太后和林皇后都看過了,讓臣拿來給陛下過目,請陛下選一個。」
李效取過摺子,問:「是什麼?」
司監道:「皇子的名字。」
李效:「皇子的名字這時候起什麼……」
李效忽地住了聲,看著司監。
司監笑得一臉諂媚:「陛下有所不知,陛下秋獵未歸之時,林皇后便有喜了。」
李效蹙眉道:「這就……有身孕了?!」
司監連連點頭:「太后打發臣來,請陛下選兩個名字預備著……」
李效:「這就有喜了?男孩還是女孩?」
司監:「……」
李效意識道還沒生出來,卻喃喃道:「孤要當……」
司監笑道:「是的,陛下要為人父了,年節太后準備親自去宗廟祈福,願皇后母子平安……」
李效猶如當頭遭了重錘,腦海中一片空白,忍不住又道:「祈福,嗯,能順產就好……這也來得太快了……」
司監莞爾道:「陛下來日機會還多呢,一定是子孫滿堂,陛下這就選一個罷。」
李效驟被告知此事,雲裡霧裡還像在做夢一般,只喃喃道:「孤這就得當父親了?這名字……孤看看,嗯……承青,乾吉……」
李效的腦子徹底不夠用了,無意識地問:「名字都是誰起的?」
司監笑道:「都是扶峰先生卸任前就取好的,太后選了一些。」
李效勾了其中一個,說:「就喚李承青罷。」
司監道:「這名字男孩女孩都適合,陛下英明。」說著捧了摺子去養心殿處報備。
李效已完全懵了,在御書房內走了幾圈,便不管滿案奏摺,回延和殿去。
林婉在園子裡賞梅,見李效回來忙起身來迎:「陛下怎這時候回來了?」
李效道:「外頭冷,怎也不多穿點。回殿裡坐著去。」
林婉一愕,成婚這許久尚是首次得了李效關心,登時受寵若驚,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李效又道:「孤都知道了,你須得愛惜身子,千萬不可著了涼。」
剎那林婉嫩臉緋紅,與滿園梅花相應,說不出的美艷動人。
李效親自牽起林婉的手,牽著她朝殿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