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道旁摘的,玉蘭,茉莉,百合,月季,桂花;冬天太冷了的時候,他還偷偷折過別人家的梅花。後來不敢再偷,於是他用彩紙學習怎麼折花,覺得很好:它們放在窗台上,很久都不會凋謝。
送到第一百朵花的時候,他寫了一封信。可信沒送到,花也沒送到。百貨大樓關門了,街上開始跑過成列的軍人,他騎著自行車經過了好幾趟都沒見到花格子洋裙。小青年將信在懷裡放好,把一朵新鮮的粉色康乃馨放在窗前。
之後便是幾十年的分別。他隨著親戚去了南方,又輾轉到了香港。信紙被船艙底部滲進來的水泡濕了一半,字跡都模糊了。
待年老的郵差再回故土,懷中依舊揣著那封信。他試圖尋找當年的花格子洋裙少女。
故事的時間跨度很長,不斷地插入當年的舊事,戀慕、鍾情,動盪、炮火。老人尋找的過程也充滿起伏。
「沒找到?」羅恆秋不解,「悲劇?」
「人都死了當然是悲劇。這電影拍出來就是賺眼淚的。」鍾幸說,「悲情,大愛,人性,還有靈魂呼告。啊!遠隔幾十年的一封信,還是一封沒送到的信……」
老人在女孩的墳前和她說了很多很多話。當時他是幸福的,現在也是。在動盪歲月里有一個愛著的人,僅僅是這個事實,就足夠令跌宕的一切變得不值一提。
「停停停,夠了。」羅恆秋說,「演吧演吧。」
他看了鄧廷歌一眼。
鄧廷歌沖他嘿嘿地笑。
羅恆秋的一部分工作轉移給了羅瓊,但因為事業越做越大,工作量倒是一點都沒見少。
他這天在家裡處理完工作,抬頭發現在書房裡看劇本的鄧廷歌走了出來,扶牆站著,默默盯著他。
「怎麼了?」羅恆秋放好了電腦,摘下眼鏡,「洗澡了嗎?等我一會兒,給你按摩……」
他話音突然停了,猛地站起來,沒放好的眼鏡啪嗒掉在地毯上。
鄧廷歌沒有用拐杖。他直起身,手指離開了牆壁,完全靠雙腿的力量站著。
羅恆秋的心狂跳起來。
「不不,師兄,你別過來。」鄧廷歌阻止了他,「對,別動,就站在那裡。我走過去。」
他邁出了第一步。
羅恆秋又驚喜又害怕,像等待剛開始學習走路的孩子一樣,站在原地緊張地等著鄧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