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南沒說話,傅雲姿還窩在他懷裡邊瑟瑟發抖。
好演技渾然天成,有些人根本不用練,天生就是演員,無時無刻不再演戲。程今夕幾乎是本能的覺得傅雲姿虛假,連帶著不可思議,那麼聰明的顧淮南居然會看不出來。
大概,長得好看的人總是更加容易得到寬容和形容,男人大多是視覺動物,理所當然的顧淮南應該也有。這不算生命毛病。
這麼一想似乎也就有些釋然了。
顧淮南嘆了口氣,“今夕,我們結束了,不希望再糾纏下去,這樣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我並不想傷害你,你知道的。”
“我知道,可你也知道,我不想傷害任何人。”程今夕有意無意地瞥向傅雲姿。
“……”
“所以,我也沒說不同意啊。我跟你在一起這些日子,又有哪次不是聽你的,”程今夕自嘲,之後沉默良久,“晚上沒事的話就回趟家吧……最後再給我做頓飯。過了今晚,還是什麼都聽你的。你說……你說要散,那就散吧。”
她只是覺得累,真的太累了。
身體像是脫了力,脊椎再也直不起來。可她的眼睛卻意外的明亮,像是探照燈似的直直地照進他的靈魂。
眼眶紅了,蘊含著溫熱的液體。程今夕努力含著讓眼淚不落,最後的堅qiáng猶如碎裂的盔甲,將淚水倒灌進心裡,陽光鎖在fèng隙。
恍若一切如常。
顧淮南徹底失語了。絲毫不覺傅雲姿將他的手掌捏得生疼,衣擺都被揉皺。
只是半闔眼任由程今夕用目光一寸寸將他撕成碎片,一點點到呼吸都停滯,肺部的空氣全部被擠壓出去,他有一瞬間死亡瀕臨的快意。眼前是空茫的黑,看不清楚這天地,唯有黑暗的中央始終兀立著一個白色的身影。
漸漸地,從模糊到清晰。那個身影曾經支撐他走過許多難熬的日夜,當生活所有的希望都慢慢流逝流失,當自尊和驕傲一點點瓦解,當光明和黑暗激烈廝殺,當死神的鐮刀一次次與自己擦肩,當生命的盡頭近在咫尺。
當他選擇放棄自己的愛人,說服自己也就這樣放棄吧。
只有她在支撐著他,堅持下去。
為了她而堅持,直到再也無法堅持,直到死亡最終將他帶走,也帶走他埋藏在心底的愛意。
顧淮南記起了他為她戴上戒指時她說話。
她說,顧淮南,我們要走到最後,要結婚,要過日子,我要給你生很多的孩子,像你,也像我。我們要坦誠相待,要相濡以沫,要攜手終生。直到我們都老了,還像現在一樣,深愛著彼此。
他還記得她說,我什麼都不會,連荷包蛋都煎不好。
他回答她,你不需要會,以後都有我在。
她說,顧淮南,我也會一直在。
真好。那些都是真的,哪怕分離,也依舊真實的存在於記憶中。
真好。老天讓他的生命中擁有過這樣一個美好的姑娘,美好到他讓他以為自己可以跟命運抗衡,甚至依舊希望可以跟她白頭到老。
☆、第一百二十九章已成定局
第一百二十九章已成定局
十二月冬天的夜。氣溫零下,很冷。
但是屋內的暖氣卻打得飽脹,橘huáng燈火綿密而動人,劃破濃重的夜色,也暈紅了人臉。
廚房裡,灶台上藍色的火焰躥得很高,鍋里的湯水正在咕嘟咕嘟冒著熱氣。顧淮南繫著圍裙彎腰切菜,清冷的she燈照到他生出薄汗的額角,俊美的輪廓弧上恍若鍍上了一層細淺的銀光。
他的動作很嫻熟,蔥白細長的手指美麗靈活得驚人,對待蔬菜溫柔地像是對待那些可以傳世的畫作。
一切恍惚又都回到了最初的時光,最初他們一起依偎,最初他們彼此取暖,最初他們相親相愛。
最初,是那個他們彼此擁有並坦然揮霍的時候。以為今後這樣的日子還有很多很多,所以未必就會花盡百分之百的努力去過,只是很肆意地享受,企圖將這樣細碎的感qíng拉長,每天愛多一點,每天付出多一點,然後慢慢直到永遠。
然而,當有一天最初被最終所取代,突然也就發現,在時間的長河中,在並不漫長的生命里,原來還是有那麼多的東西是猝不及防的。
譬如死亡,譬如遇見,譬如分離。
程今夕就這樣不遠不近地站在餐廳的窗邊,安靜地,帶著惴惴不安的心窺視著廚房裡的一切。
像是一個小偷。
是的。像個小偷一樣,羨慕著自己曾經擁有過的一切,內心酸澀而疼癢難耐,仿佛數以萬計的螞蟻從心尖上爬過。
程今夕不知道此刻自己看著顧淮南的眼神是多麼迷戀。她只覺得自己很荒謬,因為直到這一刻,她仍舊還是那麼愛他,愛到自己都覺得太多太多了。
很好很好的顧淮南,溫和、通透、明朗、豁達,程今夕甚至盲目地相信,可以將所有能夠想到的關於美好的形容詞都放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