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時隱隱的胎動讓程今夕錯愕而忐忑,將近四個半月的身孕,因為是雙生子,已經顯懷得十分明顯,唯有在寬大的大衣包裹下,才能稍稍掩飾住下腹的微隆。
寒冷,會讓人清醒。會讓人明白,什麼能要,什麼不能要,什麼該想,什麼不該想。可是清醒並不是最終的結果,感qíng總會翻來覆去地折騰,猶如吸食毒品後那種明知不能,卻依舊依賴到不能割捨的感覺。
再用硬幣決定一次命運,老天爺會不會生氣?
這個問題她問過陸晉言一次。她想起陸晉言說的,他說,“不會的,世上那麼多人,我們都體會過,老天並不會看顧每一個。”
其實,並不是真的想要硬幣替自己決定什麼,而是在硬幣拋上半空的那一刻,看著硬幣下落,能夠確定了心中真正的想法。
正,或反。不是它是什麼,而是你希望它是什麼。
“師傅,前面停車。”
……
顧淮南的婚禮很盛大,金碧輝煌的水晶燈一座座從天頂泄落,灑落鑽石般璀璨的光芒。漫天白花,無枝無葉,只剩毫無雜色的、純粹的白,從大廳一路鋪上頂樓的會場。
闖入鼻息的都是玫瑰濃郁的香。一如愛qíng。
也唯有這樣的盛大,才配得上顧淮南的婚姻,以及顧氏一脈掌門人的高貴和尊榮。
宴會廳里,熱鬧非凡,人頭攢動。而有個暗色的身影站在禮廳門外,孤立無援,無人注意。
司儀燃qíng的開場白之後,新娘挽著父親的手緩緩走上冗長的紅毯,父親將新娘的手jiāo付到新郎手中。而後一對新人十指jiāo纏緊握。
許慧在絢麗的燈火中笑靨如花,樣子說不上多美,可穿著白紗與顧淮南比肩而立的樣子卻像極了童話。
就像程今夕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幻想過無數次的婚禮一樣。挽著自己此生摯愛,被所有人祝福。好像那一剎那就能看到自己白髮蒼蒼的模樣,執子之手,到死亡降臨都相愛如初。
可那卻是他跟另一個女人的地久天長。而她只能隱藏在黑暗中,偷偷窺探。
程今夕一下如鯁在喉,淚水模糊了她的眼,冰冷地打濕了臉龐。她沒有低頭,即使覺得那麼痛,她也沒有低下過她的頭顱,她只是死死地望著顧淮南靨靨的笑臉,恍惚間覺得世間一切都漸漸隱沒,只剩下那雙清潤閃耀的眸子。
曾經,那雙黑色的眼睛裡只看得到她。
明明已經遙遠地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了,可只要一想起,心卻還是會涌氣甜蜜的痛楚。如今那雙眼睛望向了別處,或者那就是他失而復得的,想要的寧靜安穩。
程今夕突然不想打破這樣的寧靜。她想起了顧淮南挫折而晦暗的一生,得到過的溫qíng亦是屈指可數,也許如今這樣才是他想要的,也是他應該得到的。沒有跌宕,沒有紛擾。
年輕時我們總會愛上各色各樣的人,以為有的人不可失去,有的愛無可替代。其實並不全是,的確有什麼是不可取代的,可唯有陪伴,才是最長qíng的告白。
平靜,細水長流。走到最後。
程今夕想像著,顧淮南用平淡卻溫柔的聲音,說,我願意。
想像著他牽起新娘的手,替她帶上璀璨的戒指。鑽石在指尖熠熠生光,那號稱世間最堅硬的石頭,耀眼的,仿佛擁有了它就像真的能夠象徵了無堅不摧的愛qíng一樣。
程今夕抹了抹眼淚,卻越擦越多,有幾滴落進嘴裡,咸澀地舌尖都發苦。
他娶妻生子,他地久天長。
而她呢,沒關係,她還有刻骨銘心的記憶。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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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來得這麼晚,還好儀式才剛開始。”A說。
“這不是堵車麼,”B邊洗手邊說,“哎,我說新娘怎麼跟那拍電影的女明星一個名兒啊?”
“你說得誰啊?新娘不是叫許慧嗎?”看B一臉不可置信,A補充道,“不是吧,就算你不看報紙雜誌,酒店門口那麼大一個LED屏幕掛著結婚照,上面寫著名字你難道都沒看見?”
“我前陣子都在國外出差呢,連我自己的終身大事都無暇顧及,要不是我爺爺喊我回來說顧家少爺要結婚,我哪有空關心這個,”B詫異,“可你說的這許慧是誰啊?我這請柬上寫得可是程今夕誒,明明白白的,喏,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