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從有時候也會怨恨她為什麼會是這樣沒有原則的人,被那個男人那樣放棄過、欺騙過,依舊可以原諒。
段從其實知道,只要一個字就夠了。愛。她愛那個男人,所以就有了原諒一切的理由。
相愛的人能夠重逢是好事,分開才是最狠心的懲罰。他明明應該大方祝福,可他卻小心眼地躲在了yīn暗的角落,不肯多說半個字。
段從覺得自己太累了,累到不想偽裝良善。那是他一直欠缺的東西,他的仁慈從來只對那一個人而已。如今看來,她似乎也並不十分需要。
那樣也好,人生就該如此分明。有的人註定陪伴一生,有的人卻只能相伴走過一程,命中注定是億萬分之一的運氣,他沒有,總有人會陪她。
其實那個男人看起來似乎也不錯。有錢有貌有勢,除了xing格溫吞,愛一個人卻不會表達,大抵還是個良伴。
雖然段從左看右看看了這麼多年,始終覺得男人不如自己。不過她喜歡,她喜歡就好。
天大地大,相愛最大。
段從想,自己真的是老了。老到可以坦然接受自己愛的人與別人長相廝守,也僅僅只是感到一點心酸。
老到即使心愛的人將來的喜樂都與自己無關,也僅僅只是覺得遺憾。
段從陷在軟皮沙發里,長腿jiāo叉微抻。燈火都熄滅了,屋內屋外的黑暗jiāo織在一起,猶如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從俯瞰下去,窗外是終年不散的十里洋場,連帶那上方的空氣都是紙醉金迷的味道。
然而段從已經很久沒有在深夜出門了。他似乎慢慢開始習慣了蟄伏在靜謐的黑暗中。從黑夜到白天的距離不算長,一瓶伏特加,一盒煙,一個人,足以消磨。
遙控器就握在手裡,無聊地轉換著頻道,即使是深夜,電視裡播放得依舊是一些千篇一律,裹腳布似俗不可耐的肥皂劇。他按下靜音鍵,然而換台的手指卻沒有停下來。
夜,在他的沉默與煩躁中,愈加顯得格外安靜而不可抵抗。
這世界一半的人都睡了,而另一半的還醒著。就好像幸福和不幸的機率,大概也是一半一半。
段從只是習慣xing地失眠,可他卻也不認為自己有多不幸福。只是在所難免的,有些寂寞。而這種寂寞,已經無人可以訴說。
酒瓶里的酒慢慢見底,可他依舊清醒地可以看清香菸的橘色火芯在指尖明明滅滅,是清晰的一顆,沒有重影。
菸灰掉了一地,煙已經燃燒到了盡頭,不知不覺有些燙手。
手機很安靜地放在茶几上,和那些杯具放在一起,不聲不響,沒有半點動靜。
公司里除非發生天大的事,段從習慣了無人敢輕易打擾的日子,而這所謂比天還大,只怕屈指可數。
他的近期通訊錄上通話記錄寥寥,大多是別人打來,大多是她。
其實段從已經想開了,他一把年紀,早已不喜歡qiáng人所難。倒是她,反而有些難以釋懷。
那只是一種內疚,無關愛恨。段從太懂這種滋味,就因為懂,所以無法幫她排解,更無法安慰。
☆、段從番外:千帆過盡(下)
段從番外:千帆過盡(下)
倒是那個變態,許久沒有跟他聯絡。
天光快亮的時候,段從看著滿目láng藉,毫無設防地想起了那個煩人jīng。
那時候他們還不到二十歲,剛進大學,衝動而懵懂。兩個同樣年少出色的男孩子狹路相逢,自然是兩看相厭。可誰料想,不打不相識。
那時候的時光真是好,他冷qíng冷xing,那個煩人jīng嬉皮笑臉,明明是xing格迥異的兩個人,偏生對了路子,好到可以穿一條褲衩。自己替他砍過人,他替自己挨過刀,要說是過命兄弟,也不過如是。
他是第一個知道自己所有秘密的人,那些遺憾,那些真心,那些不堪,還有那石頭裡開出的花。而自己,卻並不知道這個煩人jīng的秘密。
說來真是可笑。第一次dòng悉煩人jīng那不可告人的心事,已經是他們相識三年後的事qíng。
那一晚宿醉後歸家,煩人jīng以為自己睡著了,便在沙發上偷偷吻了上來。很輕的碰觸,幾乎一觸及離,除了嘴巴上溫熱的觸感,幾乎連個吻都算不上。
可惜的是,那時候他雖然暈乎地睜不開眼,大腦卻是清醒的。
當自己成為了別人心中的秘密,而秘密又不再是秘密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隨之崩塌。
他和那個煩人jīng的xing格中大抵都有些剛烈的qiáng硬,寧可玉石俱焚,也不願意粉飾太平。
段從迎著晨曦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聖境中的吉光片羽。微風中,他抽完煙盒中最後一支煙,也許這時候是真的有些困了,否則怎麼會無論如何也想不起當時對那個煩人jīng說的話呢。
是“變態”嗎?
好像不是。段從太了解年輕時候不可一世的自己了,說出來的話只怕比這惡毒百倍還要不止。
段從只記得煩人jīng陽光下失血到煞白的臉,好像魂魄都被那些字句一一碾碎。
那時候的煩人jīng遠沒有現在這麼厚臉皮。那些話徹底傷到了他,以至於之後很多年都不曾來搭理過自己。段從也無所謂,年輕時他從不示弱,身邊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對他來說也只是無關緊要的事。
更何況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態呢。
一兩年過去,段從幾乎遺忘了這個煩人的存在。煩人jīng在他的生活中銷聲匿跡,仿佛從未出現過。
又是過了一兩年,煩人jīng突然頻繁地出現在電視機和大熒幕上,他火了,並且紅得發紫。勇奪三座影帝獎盃的他儼然成了眾星捧月的天王巨星。
作為娛樂巨頭公司的老闆與這圈子裡紅人jiāo集的機會實在太多,當煩人jīng一個星期第五天出現在有自己參與的聚會中時,那種被猥褻的感覺在時隔多年後又重新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