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平驚怒交加,捏著信大喊:「誰!是誰寫的反信!是誰!」
見他如癲似狂,嘴角溢出白沫,侍人們一擁而上,把烈酒拌著鴉_煙往他喉嚨里灌,生怕他發瘋。
片刻後,楊平又安靜下來,臉上是茫然的笑容,手中的杯子自動往嘴裡送著美酒。
侍人們鬆了一口氣,奏樂聲歌舞聲又響了起來。
宮外一條不起眼的小道上。
布衣粗衫的王氏緊緊握著娘親魏氏的手,她們跟在楚軍密探身後,急急上了一輛馬車。
密探坐在車前,趕著馬車向城門而去,向城門守軍賄賂了十兩銀子,就成功出了城門,一路向秦州的楚軍大營而去。
馬車飛馳向前,王氏忍不住掀起車簾,望向越來越遠的都城城門和還看得見一角的燕朝皇宮,回想起宮中那段荒謬不堪的日子,終於有了逃出生天的實感,她再也忍不住熱淚,伏在親娘魏氏的懷裡痛哭起來。
魏氏瘦小的臂彎攬著女兒,就像女兒小時候被人欺負哭之後,她唯一能做的那樣,溫柔地拍撫著女兒的背。
她又是心疼又是覺得閨女能幹,她們母女真的都活下來了,一定,能夠過上好日子的吧?
*
燕朝都城中的流言還是挺準的。
狄其野確實快要打到都城了,他已經兵臨奏豐城下。
儘管狄其野總感嘆著「玄明死後,北燕再無可戰之將」,但該打的仗還是要打,不止是他閒不住,而且他很需要藉機發泄滿心的憋屈。
哪兒說理去啊,從來都是他狄其野讓別人憋屈,這下子被顧烈天羅地網罩了個結結實實,說起來還是他狄其野不占理,這就讓狄其野無可奈何。
那何以解憂?唯有打仗。
這一仗打完,顧烈就要去秦州大營與姜揚匯合,方便狄其野去打畢嶙阻陸翼。
下回再見,就是顧烈被迎入燕朝都城,準備登基的時候了。
之前狄其野並不覺得顧烈登基這事有什麼,可事到臨頭,他卻再也不能不當一回事了。
他畢竟又不是真的沒心沒肺。
顧烈對狄其野這副有氣發不出來的鬱悶模樣早有心理準備。
狄其野這個人,雖然前世也是任性妄為,但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如果說他只為他自己著想,就實在是太冤枉他了。
如果不是顧慮部下的性命,狄其野何必非要弄得孑然一身。
但他這種顧慮,確實也是從他自己出發的。想離開他保命升官?求之不得。想跟著他為他犧牲?想都別想。
上輩子顧烈被他這種擰巴氣得要吐血,這輩子,顧烈確實有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意思。
一個不肯虧欠他人的人欠了債,就是狄其野這副模樣了。
可憐嗎?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