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聲咚,魚食入水,小鯉魚湊到一處吃食,轉身又散開,銜著口中的魚食各自吃各自的。
光堪堪照到外檐,廊下陰涼有風,隨手拋起魚食的趙泠躺在晃悠的竹木躺椅上,雙眸寂寂。他手邊是一張高桌,桌上一捧西宛葡萄新鮮得很,靜靜地躺在漆紅食盤裡,等人來摘。另有一卷書待在那一捧西宛葡萄旁,夏日的風捲起書角,逐讀裡邊的文字。
咚。
又投去一團魚食,眾多小魚撕扯啃齧後又散開。
禁衛軍傳上諭,只需吳之筱明年春前往盛都述職,這在趙泠預料之中,也是他那一份急報所求的結果。他的急報里只稟明了百麻鎮一事,並無其他,皇帝僅憑這一道急報,便直接抹去左相急報中所奏的針對吳之筱的所有罪責,包括欲圖暗害左相、治水有失,盲眼人都能看得見的偏私。
且述職不是懲罰,是下級向上級敘述任職期間所作所為。吳之筱身為臨州通判,若要述職,應當是向吏部,而不是皇帝。親自向皇帝述職,那吳之筱所作之事皆由皇帝一人評判,旁人不得置喙。
皇帝此舉看似偏向於她,實則是將吳之筱立於左相的對立面,更是立於群臣百官的對立面。如今她在百官眼裡是有過錯之人,她若回盛都,所行之事稍有差池,左相的人就不說了,旁人也定然不會容她。到時候,御史台上恐怕全是關於她的奏本,可能她左腳先跨門檻,朝會上眨了眨眼,都要被那些監察御史記上一筆。
咚。
又一團魚食入水,遇水散開,浮在水面,小鯉魚們吃飽了,懶得來吃,搖著尾巴四處遊蕩。
趙泠將手上那罐魚食擱在躺椅邊的竹藤桌上,並拿起高桌上的《太平廣記神卷》,翻了一頁,草草看過幾行,雙眸緩緩合起,心裡想著:吳之筱到底什麼時候才願意出門?
朝堂百官如何議論她,她是不會在乎的,她唯一可能會在乎的,便是臨州人們對她的看法。
吳之筱在發出那份急報之前就已預料到臨州的人們會這般議論她了,即使知道後果她仍舊把急報發了出去。直到最後真正承受時才發現人終究是人,不是看盡人世滄桑的千年老樹妖,上天怎會允許她毫不在意呢?
且這地方是她待了兩年多的地方,更是她那隻小貓咪出生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有了些感情。她看過臨州的山水,走過臨州的青石板小路,被臨州的猛虎嚇唬過,被臨州的大雨淋濕過,摔在了臨州的青苔岸邊,還被臨州的野狗追趕過。
入仕初途便是臨州,身為臨州通判,這兩年多來她從未辜負過那些臨州人們對她的尊敬和期待,臨走了,連一聲好都沒得到,換誰心裡都不好受。她這些日子不想出門,悶在家裡念《詩經》,拒絕見客,也不願見他。平時去州衙也是伏案疾書,不與人說話,連抬頭都懶懶的不樂意。
今日是旬假,早上她阿姊出門去了,留她一個人在院裡剝蓮蓬。吳之筱現在就在溪水邊剝蓮蓬,悻悻的樣子,從早剝到現在,也沒剝出幾顆蓮子,可見她是真的很難過了。
吳之筱以前覺得難受的時候,總喜歡來找他。
她十三歲那年,不小心把安陽公主撞進了蓮花池子裡,安陽公主沒責怪她,反而替她遮掩。後來她父親吳韶從公主府下人口中得知此事,回家就把她給打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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