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那黑紅蠱蟲已被養的巨大,再不進行切除只會更加痛苦,他咬了咬牙,將祝政左手臂避開經脈、盡數拉開血口,那隻巨大的黑紅節肢毒蟲全然露出,正緊緊依附在祝政的尺骨之上。
常歌將刀一斜,輕輕將蠱毒蟲自骨骼上刮下。陡然的痛楚,讓祝政將左手下意識一緊,似乎又意識到了什麼,轉了緊緊握著,只生生將這痛楚忍下、並未捏痛常歌。
這蟲陡然被刮下,立即縮成一團,徑直落入了下方的開水盆中。它在盆中不停的翻滾、抽搐,好似在發出無聲的尖叫。一盆開水,須臾時間便換了黑紅血色。
常歌全然顧不上這蠱毒蟲,只望著他尺骨之上的一小塊青紫印跡,以小刀悉心刮除。刮下的過程中,常歌全神貫注,只知道祝政一直不知在低聲喃喃說著什麼。
快要刮完這最後一片青紫印跡之時,常歌方才注意到,祝政一字一句,說的全部都是自己的瑣碎事情。
常歌愛笑。常歌最愛《短歌行》。常歌把一套長拳打成了少林拳法。常歌走哪兒地形圖就畫到哪兒。常歌愛吃金玉酥。常歌點心不離手。常歌愛吃辣。常歌不愛吃羊油。常歌喜歡山水。常歌喜歡古琴。常歌……
常歌抓著他的左手,聽著他在痛苦中不住的呢喃自己的瑣碎事情,好像這些無足輕重的小事,像是最佳的良藥,去了他的痛楚、鎮了他的難過。
祝政不住的呢喃低語,像詩,又像是春日中的細雨,盡數撒入了常歌酸澀的心裡。
這綿綿低語一直持續到了消毒縫合完畢,祝政再也支持不住,方才在痛楚之中,沉沉昏睡過去。
祝政迷迷糊糊失了意識之後,常歌仍在親手包紮他手臂上這一道長的嚇人的傷口。有什麼洇濕了他的視線,不知是陳年錯怪的痛、抑或是現下動容的情。
「……將軍……」軍醫立在身後,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地開了口。
常歌理了理自己的情緒,低聲說道:「你先下去吧。明早記得按時煎藥。」
「是。」軍醫行了一禮,頗有些擔憂地往床上望了一眼,這才低頭下去了。
祝政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痛苦而窒息的夢境之中,緊閉著的眉眼上,皆是哀愁、懊悔和憂思。
傻瓜。
常歌仍握著他的左手,望著他一臉的愁緒,心中是忍不住的思緒翻湧。
作者有話要說:[1]此處傷痕來源見第08章《一擒》
☆、彩雲
次日清晨。
祝政經過一夜悠長的痛楚之後,終於迎來了清爽的日出。
他悠然睜開眼睛,卻見常歌仍捏著自己的左手,伏在床沿上睡著了。日出晨色給常歌的側臉鍍上一層金色絨光,他在睡夢之中,全然沒了平日裡的暴戾氣息,好似還是當初那個天真和颯爽兼具的、一如林間朝陽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