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和察揮了揮手:「垂垂朽矣,不提也罷。你來之後,可有見過日盛?」
甘信忠點了點頭:「頗受打擊。」
「打擊?」梅相皺了眉,咳了幾聲:「恐怕不是吧。」
甘信忠偏著頭想了想,望見梅和察額上幾欲全白的發,終而還是作罷。
「夷陵苦戰,他竟想著借水鬼因由層層盤剝路過船隻,這才耽誤了戰機。我只以為他只是有些徇財好色,犯不上有什麼大錯處,沒想到……」
梅和察言至此,像是一股氣不順心,又劇烈地咳嗽起來,胸腔之中儘是駭人之音。
梅相疑了世子。甘信忠在心裡默默地想到。梅相為何會忽然疑了世子?定國重臣,最忌君臣猜忌,一旦離心……
甘信忠不禁想起,前段日子,梅相因山河先生一事同世子池日盛百般爭執的光景。這個想法只是冒了一下頭,便被甘信忠自行摁滅了。
他未開口明言。
一旁立著的尚書令劉世清撫著梅相後心,低聲說道:「口岸一事有蹊蹺。恐有人陷害世子。」
梅和察的咳凝滯了片刻,他回首望著這位自己最為得意的門生,問:「世清此言何解?」
劉世清撤了撫著丞相後心的手,向著二人分別行禮,答道:
「稟將軍、稟丞相,下官此前見了一信使,此人特意前來荊州,知會與交州共享口岸之事。當時下官愚鈍,並未參透其中奧妙,隨便便打發去了,現下仔細回想起來,方才知曉其中玄虛所在。」
梅和察深擰了眉頭。劉世清知曉梅相生性忠良,平生他人隨意結交外臣,急解釋道:
「老師勿要多心。此人掌著衛將軍令牌,下官著實為難,不好駁了見賢將軍的面子[1]。不過……幸而見了此人,否則,這夷陵卻真是要丟的不明不白了。」
甘信忠聽到「夷陵」二字,急問道:「世清此話怎講?」
「此人為吳國說客,原是想自共享口岸一事,讓吳國分上一杯羹。但他言談之間俱是交州業已把持口岸之詞,聽得下官頗為生疑。現下回想起來,蜀商滲透,初來荊楚之地,緣何會如此順利。口岸盤查,即使世子有令,輜重大事誰敢耽擱,緣何出奇一致、關關盤查,又明知九畹溪一帶水鬼肆虐,仍執意走此路線。
此次夷陵陷落,皆因輜重滯後、糧草供應不及所致,若不是如此急迫的因由,料想御風將軍斷不會貿然出兵、又被對方伏擊個正著。」
甘信忠撫了撫薄須:「此事我與世清所見不同。
夷陵一役,輸在『勢』。此處均為自家人,我非挫我軍士氣。前幾日夷陵布陣圖送到,細細分析,夷陵必敗無疑。輜重一事,只是將我軍引入對方想要開戰的時機而已,算不得根本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