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低了頭,緩緩道:「萬里河山將士血,南征北戰何時還。」
祝政順著他的話語,說:「常歌,我有一願。」
常歌擺了擺手,阻了他的話頭:「我知。」
祝政道:「不,你不知。」
常歌終於回頭,盯住了祝政,他的眼眶仍帶著些濕潤,一如雨後的桃花。他問:「先生何願?但請賜教。」
祝政直直地望著這雙惹人憐愛的眼,誠懇道:「我欲一統河山,以身阻戰。」
常歌問道:「如何一統?」
祝政並未直接回答,轉而問道:「常歌可曾記得,太學所學術治、勢治、法治之道?」
常歌點了點頭:「記得。」
祝政上前一步,坐在常歌身邊,輕聲道:「大周覆於術治,過於依賴制衡,且朝臣過重,兩相鬥爭、紛亂不已。並且,一旦失了一頭重臣,太宰司徒鏡當即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舉滅之。」
常歌不語。他瞭然失去的那頭是誰。
祝政接著說:「荊州,原本如日中天,左有大司馬司徒玄鎮邦定國,右有丞相梅和察賢明廉政,緣何式微?勢治矣。一如始皇帝、一如大周開國皇帝周武王。往往一二人成勢,文韜武略,確能定國。然而成勢之人命殞,則勢不再、必崩之。」
常歌問:「此與一統何干?」
祝政解釋道:「一統需勢。外有定國武將,內有賢政能臣,二者結合,勢定天下。」
常歌不解:「可先生方才說,勢治難久,成勢之人命殞,勢亦不再。」
祝政點頭認同:「定國之後,需闊斧改制,再不行分封。去人治、定法治,以法定國,輕皇權人治,如此方可長久。江山一統、法治嚴明,人人安居樂業,社會安定祥和,自是再無爭霸之戰。」
常歌問道:「依你所說,此闊斧改制之人亦關鍵。改制之人可有?」
「有。」
祝政毫不避諱,直言道:「我已全然布局完好。只缺一勢。」
常歌瞭然他所言之事,低頭不語。他的馬尾一道失了勁頭,垂落在頸間。
祝政勸道:「常歌。我不想再逼迫與你。此前,我脅迫了你太多太多。若你不願,我便將此局轉予他人,同你共走天涯。」
常歌沉默片刻,低聲道:「扶胥賢能才幹,當王天下。」
祝政心中一顫。少時常歌總是扶胥長扶胥短,而再會之後,常歌已許久未再喚過此名。
常歌見他不答,轉而望向窗外,問道:「先生可知,大義與本心,該當何從?」
江風蕭瑟,祝政望著他眼前這個結實而悲涼的肩,不知此問乃枝頭蜜桃還是水中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