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早他一周住院,先天性心室間隔缺損,6歲,肉嘟嘟的手上就插上了針管。小石頭很活潑,精力充沛,午睡的時間從來睡不著,喬雲也睡不著,於是兩個人偷偷說話,竟成了忘年的朋友。
“小喬哥哥,你出院了還打球嗎?”小石頭問他。
喬雲想了想,其實他的球包就放在床頭櫃下,球拍塞在裡面,露出一截白色的手膠,稍稍一瞥就能看見。這是那場在全國錦標賽用過的球拍,可是喬雲住院的這段時間以來,他一次都沒有碰過。
近鄉情更怯。
喬雲微笑著回答:“嗯!到時候你來看我比賽,好不好?”
小石頭開心得拍手:“我長大了也要像小喬哥哥一樣,去打球,拿大大的獎盃!”
“你長大了一定有比我高,比我厲害。”喬雲看著他笑。
“石頭,不要吵著哥哥睡覺。”福利院的李老師悄然進了病房,聽見小石頭的說話聲,訓道,“把眼睛閉上。”旋即對喬雲抱歉地一笑。
小石頭撅著嘴,滿手背青紫的小手抓著被子,悻悻然閉上眼,睫毛卻不住地抖動。
喬雲又犯了翻身,吱呀一聲後,房間安靜了下來,只聽得見護士在病房間匆忙走動的腳步,時間都是有聲的,提醒著他手術的臨近。醫生說消融手術成功率高,似乎是吃了定心丸,可是這樣反倒更緊張。
喬雲的擔心是多餘的,手術很成功。術後喬雲在重症監護室躺了一天,情況穩定後回到普通病房。回去的時候,小石頭還在吃飯,見到喬雲高興地小腿直蹬,小喬哥哥、小喬哥哥地叫著,差點打翻了餐盒。
李老師無奈地笑,喬雲也跟著笑起來,心裡總算有了些安慰。
護士邊替他收拾床鋪邊說:“飯一會兒就送來,等吃完飯你把碗放在那兒就好。”
喬雲沒力氣說話,只能微笑著點點頭,表示感謝。
護士邊鋪床邊說:“奇怪,你在醫院這幾天,怎麼都沒人來看你啊?”喬雲生得俊朗,性格又開朗健談,所以護士也對他有所偏愛,時常在他換點滴的時候同他聊兩句,見他沒人探病怪可憐的,也會幫他洗洗碗。她們也知道他是運動員,常年離家,可離家再遠,住院也得有人照料不是?
喬雲不出聲,護士也沒再問。
他早就習慣了離家獨自打拼的生活,習慣了對父母報喜不報憂,所以住院的事特意拜託周教練不要告訴父母。他以為這次手術無非和集訓一樣,甚至可以當作是一次短暫假期,可低估了自己對未來的期待,人只要有所期待,就會變得軟弱,看著病房裡的病友有人送有人接,只有自己形影相弔,也是萬般寂寞有口難言,說到底他也不過19歲,實在無需逞強。
他想媽媽了,其實每一次當他處境艱難時,他都會想媽媽,他的鼻腔里還留著媽媽的氣味。他在病床上迷迷糊糊地想像,如果媽媽在的話,她會每天守在自己身邊,起風了會為自己掖好被子。會在家把粥熬好,裝在保溫杯裡帶來,還會去超市買最好的肉鬆醬菜配上。吃完了飯她會坐在旁邊看一會兒書,或者織毛衣,邊織邊照著自己的手臂量量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