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些無所謂的瑣事。”鼬平淡地說,“停止你無聊的試探吧,鬼鮫。”
“不愧是鼬先生。這種冷酷無情的威勢,實在讓人佩服。”
鬼鮫看上去是真的很仰慕這種“冷酷無情的威勢”,因為他再沒開口挑釁,而只樂於調戲五月太夫。雖說他長得奇形怪狀,一看就凶神惡煞,但在女人堆里的表現卻很灑脫,因此漸漸地游女們也敢壯著膽子開開風月場上的玩笑。
一時間,場面竟熱鬧起來,很像是吉原會有的浮誇吵鬧了。
鼬卻從頭悶到尾。我兢兢業業地扮演雪椿,試著和他說笑,但每一次嘗試都被尷尬的沉默終結。要是真的雪椿在場,她大概會覺得很沒有面子,說不定會氣哭呢。
我叫了個小侍女過來,讓她將我剛才買的點心拿上來。
“鼬先生,何不嘗嘗點心呢?是百年老店出品的生八橋和糰子,再淋上一點桂花蜜,再美味不過了。”吉原的說話方式很有特色,低柔緩慢,尾音裊娜,字節之間音色勾連,像逶迤的輕紗飄然而過,似有若無地勾一勾人心。我苦練了好幾天才算練成,深感自己又點亮了一個技能點。
那頭的五月太夫抽空對我怒目而視——那點心本來是給她買的。
糰子是三色糰子,粉色、綠色和白色排在一起,又被金黃的桂花蜜襯托出更多的甜蜜軟糯。鼬的目光落在上面,不動了。
而後,他又看我一眼,長長的睫毛顫動一下,眼神還是古井無波似的深沉。
夜色更深。當鬼鮫攛掇鼬把我帶回房的時候,他默認了,引得鬼鮫又稱奇幾句,還來調笑我多麼幸運,說這位鼬先生可是從來對女人不假辭色。
雲井臉色都變了。振袖新造相當於見習生,慣例是不接客的,而是要先花一兩年造勢,宣傳出足夠的艷名,再以高價拍出初夜,此後才算正式踏入風月名利場。她並不知道我對雪椿的打算,只以為我離開後雪椿還會回來;今夜松之屋已經賠上一個五月太夫,要是再損失一個下任花魁,這吉原第一的名頭就保不住了。
她強笑著說些好話,想用另外的游女將我換下來,但鬼鮫輕輕一聲“嗯”,她就深緘其口,只掩飾不住的一臉心疼。
至於我,自然是守好食物鏈下端的本分,規規矩矩低頭聽任安排啦。
三味線的音色遠去了,燈火也被阻隔在門外。我推開窗,探頭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窗外星星點點的燈火已然熄滅大半;即便是吉原,也到了好眠的時間。沒了燈火和聲色的映襯,夜色中的町屋都顯得灰撲撲的;深秋的月光灑下來,清輝似水般蕩漾,籠罩得此間一片微白,連那些艷麗的紅燈籠都變換頭臉,成了淒清一片,好似三途川旁開出的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