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縣即受!」
裴寂心中一驚,他勉強壓著自己跳得飛快的心臟小心翼翼開口:「這,若是因著命令的先後順序而讓州縣官吏幹了糊塗事,也是有可能的。」
李淵額角青筋狠狠跳了跳,難以疏解的躁鬱讓他面色漲紅:「那又如何?朕才是皇帝!」
「反了天了,朕一個皇帝的話居然還沒有他一個秦王的話管用。」
「這究竟是朕的大唐,還是他的大唐?!」
「不過打了勝仗竟如此囂張,他還有沒有把朕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他還知不知道我是他的阿耶!」
話落,李淵赤紅著雙眸子,腦海中卻不期然浮現出了從前李世民看向他孺慕而又親昵的目光。
李淵猛地一閉眼。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如今再想起來的卻只有李世民逐漸失望與冷淡的眼神。
他們這對父子,到底是為什麼走到了如今這一步的?
李世民也曾是他最驕傲也最疼愛的孩子啊,緣何如今逐漸陌路?
回憶與現實交織,李淵驟然停下了咒罵。
他呆呆愣愣地立於原地,恍然之間便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般,他腳下一個踉蹌,狼狽地扶著書桌喘氣。
裴寂只覺得此刻的李淵身上有股莫名的悲愴,他上前幾步:「陛下身子要緊。」
「秦王如今立有大功,陛下切不可在這個關頭罰了秦王啊。」
李淵恍若未覺般,只是不斷地思考著他與李世民的關係。
這個兒子的眼眸中從來是鮮活的,那股子勃勃的野心便如同他這個人一般,向來是恣意又不加遮掩的。
那也曾是他最欣賞李世民的地方。
這樣一個兒子,理應是他的驕傲。
可偏偏卻又是這樣一個兒子,這樣一個耀眼到遮住了所有人光輝的兒子,令他不自覺地陷入了無法抑制的嫉妒情緒中去。
只因他們不僅僅是父子,更是君臣。
若是再放任事態這般發展下去,他遲早會被李世民架空,會成為李世民手中的傀儡。
不知為何,李淵猛然想起了許許多多的前朝舊事,手中無權的皇帝下場如何,他不是不知道。
分明是入了夏的天氣,他卻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他是皇帝,他想要收攏權利有什麼錯?
李世民作為他的兒子便要聽他的話,乖乖打仗。
李世民作為他的臣子便要有自知之明,乖乖放權。
對,他沒有錯。
錯的是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