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失了焦距的瞳孔在這一刻重新聚攏,他死死盯著這個內侍:「是你?!」
內侍垂著腦袋低聲道:「是奴,當日楊文干之變中,齊王來向陛下進讒言,奴照著陛下的吩咐阻攔了陛下,但是奴卻又是被齊王羞辱又是挨了齊王的打,而陛下卻對奴的傷勢沒有半分過問。」
「只是奴畢竟是陛下的內侍,又怎麼敢對陛下心有不滿呢?」
「陛下,如今宮中危險,還望陛下早早登船,也算是盡了奴的心意。」
李淵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往腦袋上涌,他頭暈目眩連站都站不穩當,他絕望地看向身邊人,卻發覺此刻除了裴寂還同他站在一處,其餘人皆是隱隱與他隔了幾步遠的距離。
蕭瑀嘆了口氣搖搖頭:「陛下龍體為重,登船吧。」
宇文士及垂眸輕聲道:「東海最是安全,陛下莫要擔憂,登船吧。」
顏師古躬身行禮:「連續三次太白經天,這便是上天的旨意了,陛下,登船吧。」
陳叔達瞥了蕭瑀一眼,他們二人便只有在這一刻才會如此默契,他低聲沖李淵道:「秦王性本剛烈,陛下如此對秦王便早該料到這一日的,陛下,登船吧。」
竇誕抿了抿唇:「陛下,臣早先跟著齊王鎮守晉陽,臣無力管教齊王,縱容他在晉陽為非作歹是臣之過,回朝後臣擔任大理寺卿卻又迫於太子的吩咐肆意篡改律令,臣想著都是穆皇后的兒子,臣自然是一視同仁的。」
「只是……那年宮宴陛下卻公然縱容后妃出言侮辱穆皇后,唯有秦王站了出來。」
竇誕笑了笑:「陛下,登船吧。」
封德彝深吸口氣,他同樣沖李淵行禮:「事已至此,禁軍倒戈,秦王的軍隊能半夜出現在宮內只怕是各個門的宿衛也同樣是倒戈了,陛下,我們爭不過秦王了的,登船吧。」
李淵手腳冰涼,他半個身子依靠在裴寂身上,面色慘白一片,只覺得眼前的世界眨眼間便坍塌了一般。
短短的時間內,是禁軍的倒戈,是宰相的反水,是秦王的背叛,他怎麼也想不過不過一日的功夫,李世民就能做到這般地步,他這個皇帝當得還是真是失敗啊。
李淵心如死灰,他笑了笑,緩緩走向龍舟:「我如今也沒有選擇了,不是嗎?」
裴寂心驚膽戰,他死命貼著李淵,看著往日熟悉的同僚,只覺得他們在這一刻格外陌生。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丑時七刻,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