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仰著腦袋,對上了李淵複雜的目光,他頓了頓緩緩開口:「是啊,陛下沒有瞧明白臣,臣也沒有瞧明白陛下。」
「饑寒賤役,見而未經,險阻艱難,聞而不冒。」
李淵愣了愣,他下意識抬眸看向眼前這個半跪在他身前的兒子,聽著他一字一句地念著這句話。
很耳熟,李淵卻有些迷茫。
李世民見狀卻是忍不住紅了眼眶,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情緒激動是為了什麼:「在茲行也,並欲備嘗,如弗躬親,恐違天旨。」
李世民的聲音逐漸沙啞,他拉著李淵衣袖的手緊了緊:「這是陛下在起兵之初立下的諾言,陛下忘記了,臣卻一日都不敢忘。」
李淵瞳孔一縮,他張了張嘴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李世民笑了笑:「自大唐立國以來,臣在外出生入死打下大唐半壁江山,在內百般隱忍克制,可臣瞧見的是什麼?」
「是陛下不管不顧享樂奢侈,是朝臣不敢直言渾渾噩噩,是後宮妃子囂張跋扈魚肉百姓,是太子齊王步步緊逼層層圍堵,陛下,這就是陛下想要看到的大唐嗎?」
「臣天策府秦王府文臣武將,他們追隨臣討平天下立有大功,可僅僅只是因為他們追隨的是臣,只是因為他們沒有前隋勛貴的身居高位世代為官,在陛下眼中他們便是可以隨意打發的。」
「有功不賞無過要罰,這便是陛下心中的公道嗎?」
李世民說著又湊近了李淵一點,他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染上了霧氣,這麼多年了,他又何嘗不委屈?
「臣今日,也不過是取回臣應得的東西罷了。」
李淵渾身緊繃,他的手背驟然一涼,那是……李世民的淚水。
李淵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手背,他的兒子脾性向來倔,有多久沒有看過他在自己面前落淚了?
可是,分明在先前李世民在他面前是最最不喜遮掩自己的情緒的,悲切也好歡喜也罷,他從不在自己面前有所隱瞞。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好像是從劉文靜的死之後開始的吧?
也是從那之後,李淵同李世民的見面越來越少,他也漸漸地看不明白李世民心底的想法了。
想著李淵的視線下意識落到了李世民身上的甲冑上,上頭還有暗沉的血跡。
是誰的呢?
是大郎和四郎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