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起身將人扶起,他輕輕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你們都督一顆報國之心實在叫人動容。」
話落,李世民鄭重地從人手中接過奏表,視線落下看了起來。
親信輕笑一聲直直對上李世民的目光:「頡利縱慾逞暴,誅忠良,昵奸佞,一也。」
李世民指尖輕輕撫過鋒利萬分的字跡,他的眼前仿佛浮現出了張公謹認真的面龐。
張公謹低低咳嗽著,昏黃的燭火下他眉心微蹙,身邊是垂著腦袋稟告突厥形式的士卒,他攏了攏隨意批在身上的外袍蘸墨落筆。
親信不疾不徐,早就已經演練過無數次的話語開口時也不見半分磕絆:「薛延陀等諸部皆叛,二也。」
張公謹坐於上首,認真翻著一封又一封的突厥內部軍情,而他派出去探聽突厥民心的人也早便都回來了,更不要說他前些日子於代州境內意外發現的自突厥汗國內逃竄出來的突厥人了。
張公謹沒有猶豫再當日那個不過寫了個開頭的奏表上又添上一條。
親信的聲音漸漸高了起來,他隱晦地朝著政事堂的方向瞧了一眼:「突厥內部突利、拓設、欲谷設盡數得罪頡利,高層人心渙散,頡利眾叛親離,三也。」
張公謹長舒一口氣一把拿過手邊的藥碗一飲而盡,他苦笑地看著自己有些顫抖的雙手低聲呢喃:「這才幾年的功夫,怎麼身子就大不如前了,曾經我還能獨臂掩宮門,現如今多拉些弓便覺得累了……」
話落,張公謹一面念著這段時日以來聽聞的突厥內部此起彼伏的反叛的消息,一面落筆在奏表上寫就了第三條。
親信抿唇,似乎是想到了這些年唐朝與突厥接二連三遇上的天災,但偏偏兩個帝國的形式卻是大不相同,他的語氣中帶了些不易察覺的感嘆:「塞北霜旱,餱糧乏絕,四也。」
張公謹坐於馬上,他遙遙望向北方,一隻手輕輕搭著韁繩一隻手不由自主朝外頭伸去,大片冰涼的雪花很快便在他掌中化水消失不見。
他呵著白氣感受著刺骨的寒意入體,下一瞬他一夾馬腹匆匆趕回府衙,連炭盆都來不及燃起,拿過毛筆顫著手寫著,他皺了皺眉,左手狠狠握住右腕這才繼續一筆一划寫上了第四條。
親信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說著說著他忽然就想起了李世民登基之初是如何整頓朝堂團結各方臣子的,那個時候他有一個友人曾跟著李建成出征討伐劉黑闥,要不是李世民果決早早便下了狠令,只怕他那友人會被一些投機取巧之人給尋出來扣個太子舊黨的名頭而向新朝討賞。
可所幸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李世民似乎有一種別樣的魅力,他們的出身或許各不相同,但不論是什麼人似乎都在李世民手下服服帖帖的,又哪裡是那御下不行又不敢付出信任的頡利可以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