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彥秋走在第一個,因為他是帶路的人,一行人中除了他誰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裡,而他這個從沒來過大沙漠的人,也無從告知他們目的地的名字,他只知道該怎麼走。
駱駝雖然是他騎著的,實際掌控方向的卻是石駝,石駝牽著仲彥秋的駱駝走著,後面載著楚留香幾人以及行李的駱駝乖乖跟著。
白日裡的大沙漠熱得如同火盆,一個jī蛋埋進沙子裡用不了多久就能燙熟,哪怕是隔著厚厚的靴子踩在上面,依舊會覺得腳底板火燒火燎的燙。
然而石駝就像是一無所覺一般麻木地往前走著,他做一副蒙人的打扮,寬大的白布遮住了他的腦袋,不光是為了遮擋陽光,也是為了遮蓋住他的面目。
到了要拐彎的時候,仲彥秋就會彈出一道氣勁擊在石駝右肩上,石駝便沉默地帶著駱駝向右轉彎。
這還是姬冰雁教給他的辦法,平時姬冰雁就是這樣告訴石駝要往哪個方向走。
“話是這麼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石駝願意聽別人支使。”姬冰雁感慨道。
“他平時不是也聽你的嗎?”胡鐵花說道,他是第一次坐駱駝,騎駱駝看著跟騎馬很像,實際上卻完全不是一回事,駱駝走起來時一起一伏顛簸極大,讓他覺得自己坐在楚留香那條破船上——還是bào雨天的破船上。
所以他整個人都縮在了駝峰後頭,就像是受驚的貓兒一樣。
“石駝可不是聽我的話,他只是欠了我的人qíng。”姬冰雁說道,“等他覺得自己已不欠我什麼的時候,哪怕我跪下來求他,他也不會留下來的。”
而仲彥秋是第一個讓石駝願意聽話的人。
事實上不僅僅是石駝,駱駝隊裡的駱駝對他也很是親近,平素那領頭的駱駝連姬冰雁都不願意帶,一見著仲彥秋立刻就蹭了上去,主動屈膝讓對方坐在自己背上。
走著走著,天漸漸黑了,隨著夜幕的降臨很快的,溫度也開始飛速下降,起初還尚有幾分白日裡的暑氣,淡淡的涼意讓胡鐵花大呼舒坦,但是不一會,白日裡那點熱乎氣就被寒氣吞噬,風並不qiáng,卻依舊像是刀子一樣chuī得人臉生疼。
那些來時楚留香不明白為什麼要帶的厚毯子大披風披在了他們身上,卻也無法阻擋無孔不入的寒氣。
夜色越是深沉,寒氣就越是濃重。
功夫比較弱的小潘已經頂不住這般寒氣,裹著厚厚的毯子哆哆嗦嗦牙齒打顫,這時候姬冰雁才找了個能避風的地方搭起帳篷,又升起一堆篝火。
駱駝圍成一圈趴伏下來,高高的駝峰成了天然的避風港,火焰很快溫暖了這一小塊空間。
他們終於不用再吃白天那gān巴巴的餅子和幾乎嚼不動ròugān了,姬冰雁在火上架起鍋,胡椒辣椒蔥姜混雜著牛羊ròu的香氣隨著咕嘟咕嘟煮開的湯汁瀰漫開來,眾人深深吸了口氣,才覺得自己活了回來。
好好吃上一頓,然後早早休息,第二天還不知道有什麼危險在等著。
“先生在看什麼?”楚留香拎著一壺熱酒在仲彥秋身邊坐下。
現在正輪到他們倆守夜,不遠處小潘,姬冰雁還有胡鐵花已經睡熟了,石駝坐在更遠一些的地方,他微微垂著腦袋,讓人分不清究竟是睡了還是清醒著,他的駱駝朋友依偎在他身邊,讓他顯出了一種無比的孤獨。
“明天的天氣。”仲彥秋答道,他身上也披著一條厚毯子,不過相比起小潘那恨不得把毯子裹成自己的第二層皮的樣子,他只是很隨意地在身上搭了一下應個景而已,“會是個艷陽高照的好天。”
“聽起來不是什麼好消息。”楚留香道,在別的地方艷陽高照自然是好事qíng,但是大沙漠裡的太陽可著實讓人無福消受。
頓了頓,他又問道:“按我們現在的腳程,還要多久能到地方?”
“順利的話,三天。”仲彥秋說道,“那裡並不是很遠。”
“太好了。”楚留香舒了口氣,面上顯得輕鬆了些。
仲彥秋輕笑:“你倒不怕我和別人聯手起來誆你們。”
他們前進的方向全部都由仲彥秋把握著,若是心存歹意將他們帶到什麼陷阱包圍里去也不費chuī灰之力。
“我相信先生。”楚留香說道,他的半邊側臉被篝火映出了幾分紅,“別的不說,我對自己看人的本事還是有些自信的。”
仲彥秋想起自己曾經“看”到的東西,明智地把到了嘴邊的嘲諷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