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是爭名逐利,不一樣是滿手血腥,他只不過是利用自己的能力去取得自己應得的東西罷了。
所以仲彥秋一個個念叨著他殺過的人做過的惡時他的內心毫無觸動,有些人他都已經想不起來到底是誰,被仲彥秋提起才想起原來還有這麼個人死在自己手裡。
但是當仲彥秋開始講起他的謀劃,講起他是如何在開封經營起有橋集團,講起那些只有他自己知曉的野心與籌謀時,甚至聊起那些還未發生,但倘若他真的身在局中大概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的事qíng時,突如其來莫名的戰慄感讓他毛骨悚然,後背細細密密地滲出冷汗,風一chuī冷得刺骨。
他不知怎麼的想起仲彥秋的那句“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他的過去,他的現在,還有……還有他的未來,似乎都被固定在了這個故事裡。
他猛地感覺到了一種恐懼,這種感覺不能更加糟糕了,他的胃裡翻騰著喉嚨一陣陣抽搐,一股子不知從哪裡來的氣想要從肚子裡頭往外沖,他想要堵住仲彥秋的嘴讓他不要再說下去了,就好像他小時候抓住了一隻蒼蠅,把它關在一個琉璃罐子裡,每天盯著它四處亂飛亂撞,但就是飛不出那個罐子。
一直到死都沒有飛出去。
他在仲彥秋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和那隻蒼蠅一模一樣的滑稽。
無論再怎麼飛,都永遠飛不出那個罐子。
仲彥秋笑了起來,他抬手解開了方應看的xué道,方應看身體一松,卻是往後坐在了地上。
他無法動彈,如同那隻蒼蠅的最後,奄奄一息地落在罐子底,翅膀與其說是在扇動,不如說是在抽搐。
它仍然是想要飛的,但是卻飛不起來了。
“你還年輕。”仲彥秋蹲下身,就像摸著丟了ròu骨頭可憐巴巴的小奶狗一樣摸著方應看的頭髮——方小侯爺本是已經準備就寢,黑髮披散著,手感並不如何柔軟,髮根處還有點微微的捲曲,“年輕人的未來總是最難預料的。”
所以他總是對年輕人寬容些,因為他們象徵著無限的未來。
方應看的眼睛濕漉漉的,像是被嚇到了有點回不過神一樣,下意識地蹭了蹭仲彥秋的手。
“做個乖孩子?”仲彥秋又摸了摸他的頭髮,幫他攏起半敞的寢衣。
方應看木訥地點點頭。
仲彥秋起身正準備離開,袖子被方應看拽住,方小侯爺坐在地上眼巴巴看著他,期期艾艾道:“那……那些事qíng……”
“我不會說出去的。”仲彥秋笑道。
方應看露出鬆了口氣的模樣,又趕忙掩飾道:“那你快走吧,我要休息了。”
這是他對外一貫率真無心機的模樣,又滿是一股子神氣勁,這副面具他戴得太久了,久到都認不出真正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那就不打擾小侯爺了。”仲彥秋轉身走了幾步,推開門——
嚴格來說是反手拽下一扇門板,擋住了自身後襲來的攻擊。
門板炸裂,勁氣仍如驚濤怒海衝著仲彥秋襲來,直指命門!
門板之後方應看眼中寒光四溢,哪有半分木訥瑟縮。
他總是最能忍的,也總是最會演戲的,所以他也往往是活到最後的。
從被制住的那一刻起他就在醞釀著這一招,耐心地等待著最好的時機,他可能只有一次機會,也只可能有一次機會。
這是他傾盡全力的一擊,在最合適的時機,最合適的角度擊出,沒有留半分活路。
他也成功了。
仲彥秋只能借著門板的微微阻擋側側身子,最後只能生生受了這一擊。
方應看的眼中流露出幾分喜色,繼而又化作了深深的驚駭。
那驚駭永遠的凝固住了,凝固在他還年輕著的,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裡。
“還挺疼的……麻煩了啊……”仲彥秋擦了擦嘴角的血,有些頭疼的看著落在衣襟上的血跡,蘇夢枕是得要多瞎,才會看不見白衣服上的紅血。
嗨呀,又要惹蘇夢枕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