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覺一雙溫然的手撫上了帶著絲絲涼意的髮髻。
“謝泊。”
她順著那掌心輕輕蹭了蹭,輕聲道。
吳裙那日醒來時便已經會說話了。
許是許久未曾發音,那小嗓子磕磕絆絆的,卻讓人軟到了心裡。
鶴冠白羽的清俊道士微微勾起了唇角。
“你記得我。”
他道袍整潔,藍白衣袂隨風拂動,可露出的冷雕一般的手上卻緩緩滴著血珠。
與那高湛清和的面容相對竟有絲攝人心魄的感覺。
吳裙輕輕點了點頭:
“你叫謝泊。”
她軟聲磕絆道。
分明是天真可愛的小公主,誰曾想竟會在地下埋了那麼多年。
謝泊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的情景。
他少年求道,誤入齊國朝公主墓葬。長明燈下,沿襲壁畫無一不是那位被帝王視若珍寶的帝女生平。
生時尊貴,為王九女,因美色揚名諸國,求娶者眾。
可那壁畫在十六歲時便停止了。
只餘一條粉桃流光的水袖裙子,孤零零地置於高閣之上。
‘及笄之年,朝公主夜見白鶴,許為長生。’
謝泊自璧中緩緩讀道。
心中竟是隱隱有絲興奮,他為一本醫帛追查至此,所求亦不過長生之秘。
諸子百家,萬千聖賢都要在黃土中化作屍骸。
唯有長生啊,才知世間天地如何。
他手中火筒未熄,卻聽一聲輕嘆:
“那是騙人的。”
那聲音嬌軟動人,卻帶著幽然之色。
那墓在地下塵封已百年,竟不想還有生人。
謝泊雖求長生,卻不信鬼神之語。
只坦然溫和問:“姑娘怎知是假的?”
坐在棺材蓋上的小姑娘微微搖了搖頭:“朝公主及笄的那日晚上便已經死了,被她尊敬的父王以一杯鴆酒斷送。”
她聲音輕慢,似在講別人的事。可謝泊卻注意到她身上那件與壁畫如出一轍的粉桃衫兒來。
“一個父親為何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
謝泊慢慢走入了墓室中。
小姑娘輕笑一聲:“因為和氏璧。”
“和氏璧可通曉古今,它告訴齊王,這江山終有一日會因一個女人而敗亂。”
而那個女人便是朝公主。
聽見和氏璧,謝泊微微眯了眯眼,卻問:
“那她為何還活著?”
“因為她亦是不甘。”
吳裙幽幽垂眸用腳尖踢著棺材板兒:
“人心可以生魔,不比那些道家醫家差。”
“她成功了嗎?”
換作是旁人,必是不信這番鬼話的。可以謝泊胸襟氣度,卻也陪她問了下去。
這世間儒道為尊,究竟是少了些狂生。
小姑娘細想一番,卻是搖了搖頭,那粉桃古髻看著玲瓏可愛。
“她自是失敗了。”
“因為她將自己的裙子送給了我。”
她說完便覺有些無趣,重新躺回了棺材裡。
躺下時還細細的整理了一番裙上褶皺,待那流光粉裙若春日桃花一般才乖乖閉上了眼。
墓室里靜靜地。
她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
醒來時便見那鶴冠白羽的年輕道士還在墓中。
不由有些奇怪:“你還未走?”
她眼中清澈如水,在黑暗墓室中卻有種莫名動人的璨然光彩。
謝泊溫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