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
明明是香艷旖旎的動作,可她眼中卻一片清寂,像這雪山上終年孤冷的古梅,沉雋無聲。
蘇夢枕忽然想起三年前。
他是最早見到她的人。
那穿著宮裙的美人靜靜地站在雪地中告訴他:“我不想死。”
他說:“好。”
打動他的是她眼底的神色,惆悵清寂,有著世間美人都沒有的孤獨。
像是年少沉疾的蘇夢枕,心有不甘。
所以他殺了畫中人,卻留下了艷鬼。
以自己心頭血餵養了三年。
而今,那個美人微微靠近他,側著臉靠在他肩上,告訴他:
“你會愛上我的。”
青袍公子緩緩勾起唇角,眸光晦澀。
方歌吟死了。
這在江湖中剎時掀起了驚濤駭浪。
誰有能力殺死他?
沒有人能回答。
或許他是死於走火入魔,畢竟一個年少即有奇遇,肩負多家武功的人總是更危險些。絕世武功不僅可以殺人,亦可以自戮。
這是江湖中的一個謎案。
十一月十四日。
靈堂開祭,天下英豪盡來。
門前花圈如列,紙錢順著大雪鋪滿小路。
狄飛驚也來了。
“堂主。”
披著白麾的少年沉默著自下屬手指接過香來,恭敬祭拜。
六分半堂的眾人在一旁候著。
這些時日江湖中局勢變動實在厲害,狄飛驚,那個始終低著頭的,永遠隱於人後的少年已成為六分半堂之首,無人再敢小覷。
三柱香入爐,方氏家眷俱有悲色。
那溫柔俊秀的少年嘆了口氣,只道:“節哀。”
主持事宜的是方歌吟的義子方應看。那走馬觀花的小侯爺似終於沉穩了下來。面色沉寂的接待眾人。
聽了狄飛驚的話只是沉默點頭。
“狄先生這邊請。”
小童彎腰道。
狄飛驚安靜地走了。
方歌吟死了,這江湖中有人買方應看的面子,有人卻不買。
靈堂上不乏有人私語說:方掌門是被那認了宦官為師的義子氣死的。
方應看自然也聽見了。
他面色很沉,卻依舊很有禮。
因為方歌吟死了。
他曾經也想過終有一日要踢掉這絆腳石,可卻不是如今。與米有橋的關係本就是利益相間,隨時都有可能作廢。在這種情況下,他更不可能失去方歌吟這棵大樹。
他不傻,也無心在這時候動手。即使他窺見了這位人前人人敬仰的大俠沉埋的秘密。
道貌岸然的方歌吟也會為美色所惑。
他面對著自己溫柔動人的妻子時想到的是誰?
方應看想到那日他自暗室中出來時那人臉上驚懼的神色,甚至隱有殺意。
“你看見了什麼?”
他問。
方應看已跪在了地上,他手中拿著一本秘籍,沒人看得見那眼底神色:“義父一直不教我血河劍最後一招,我一時鬼迷心竅。”
他猶豫半晌小心道。
方歌吟看見那秘籍名字竟是隱隱鬆了口氣:
“滾去後院罰跪。”
他眼神深沉,直到那人離開才收回目光來。
見暗室密磚封線完好才微微放鬆。
方歌吟慢慢從抽屜中拿出藥瓶來輕嗅了口。
他這些年來心神困擾,多有幻覺。這瓶中藥有安神之效,亦是經常抑制。
方應看已走出了院中。
發現暗閣本是無意,不過當看了那密磚下的筆記後他倒突然改變了主意。準備順勢而為,那抽屜中清心安神之藥已被他換作了迷魂丹。
他只是準備掌控那道貌岸然的義父,可第二日,方歌吟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