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閒珺穩重的挑起眉梢,眼中稍微閃過驚訝的神色,進而轉為玩味,視線不禁停在除自己以外的另一個人身上。
從剛才起,耳邊的琴聲就沒有停過。
好像捲起怒濤惡浪的琴聲陣陣凜然,一聲聲爭鳴鏗鏘有力,宛若控訴這命運的不公。
彈琴之人的心聲在這琴曲中一覽無餘,分明是仙人之姿卻效仿前人逆天而行。
季閒珺無意做一名路過的行客,那麼便尋一處平整的地界落腳,安安靜靜的當起傾聽者來。
湖光山色,佳人美景。
作為一個夢來說,已是極好。
白衣男子披散長發,琴聲越發激烈之際,他也專注的恍若就此乘著晨起的水汽飛天離去一般,仙氣縹緲不似凡人。
儘管在季閒珺看來,他身上穿戴的服飾華美瑣碎,沒有一樣出自尋常人之手,但這並不妨礙他用一雙妙手奏響天籟,奏響戰曲,於此時此地鼓動留名,使這萬方水原時光倒轉,剎那間滄海桑田。
季閒珺一直當一個靜默的聽眾,不知不覺彈琴的人累了,琴上根根顫弦失去撥亂的手,終於連最後一根也沒有嗡鳴的力氣。
男子緩緩抬起他的頭,黑髮如瀑,兩縷則從額角順下,面龐俊似美玉,雙眸則沉靜如明星。
季閒珺在他眼中讀出一絲倦怠和新鮮的好奇,不得不說,這十分奇妙,乍看起來仿佛這個人體內有兩個靈魂一般。
一個早已蒼老,一個還正活躍。
“你是誰?”
終於,這個男人開口說話了。
季閒珺並不意外的道:“我是季閒珺,你呢?”
我?
男人似乎遲疑一陣,才用那道清冷華美的聲線報出自己的名字。
“我……還是太子……長琴吧……”
季閒珺神色平靜的對這個連自己是誰都不確定的琴師說:“不確定嗎?那麼要不要換個身份試試?”
自稱太子長琴的男子遲疑的看過去。
季閒珺笑道:“你的琴聲讓我很滿意,要知道這世上能讓我心甘情願坐在這種地方聽曲的琴師可不多了,你榮幸的正好是其中一人。為自己的琴藝自豪吧,你的琴無疑能代替以往任何身份,它正是你的價值所在。”
太子長琴猶疑的道:“你是……什麼意思?”
季閒珺看他的眼神仿佛再看一個不懂自己優勢之處的愚人,雖然不明所以,但太子長琴覺得自己本能不喜這樣的視線。
“請說清楚……”
“我的意思是……”季閒珺打斷他的話,“你要不要做我的專屬琴師?”
太子長琴:“……啊?”
季閒珺微笑道:“你對自己的懷疑,對天命的不甘,對自我的憐愛,讓你不確定自己是誰。可如果你握住我的手,那麼你就只需要彈琴,把你的情感發泄出來,我保證在這一刻,你毫無疑問是存在的,誰也無法消除你在這一刻做出的影響,天道也不行。”
太子長琴心中震動,眼中光芒閃爍。
“荒謬,這是我聽說過的最荒謬的話語,可是……”
心動。
這又是另一回事了。
季閒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欣賞姿容如玉人兒一般的琴師再一次撥動琴弦,他的身心迅速沉浸在琴曲之中,跳躍在指尖的殺氣不知為何散去些許,呈現出曲調中本身的大氣磅礴來。
季閒珺孜孜不倦的在琴師休息時勸誘他乖乖進碗裡,那幾千年不見一次的殷勤姿態,能讓系統嚇得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