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雲深不知處求學時,常常感嘆,放眼整個藍氏,除了雙壁,找不出第三個能排得上號的高人,以至蘇涉說反便反。藍氏雙璧論單打獨鬥,我不是對手,可我當年十七八歲,已常感慨雙壁為何看不透藍氏盛狀岌岌可危,更不懂不夜天城滔天大禍,為何澤蕪君竟還能護著含光君。”烏晚風道,“從含光君自相殘殺藍氏所有長老開始,藍氏註定一推就垮了。”
“物必先腐而後蟲生,”他道,“我如果早生十年,為了回報恩師,就算肝腦塗地、血濺當場,也要拼死擋著含光君的。”
“可我畢竟,愛莫能助。”
無垢公子對童兒道:“恩師如此厚我,你以為,我不想幫藍氏嗎?”
“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非我一人的天下。”烏晚風道,“秦失其鹿,天下人共逐之。即便藍氏當了仙督,能有聶氏桑柔盛世的氣象嗎?”
“溫氏便是前車之鑑。”他道,“德不配位,必受其殃。”
藍曦臣心中劇痛,一時險些從馬上栽下來。藍景儀連忙扶住他。
他澤蕪君盛名在外,長著一張俊美絕世的皮相,許多少女,便將他同三毒聖手江澄並列而論。
江澄以一人撐起整個雲夢,面對魏無羨,何其忠義兩全,始終牢記宗主重任。
可他呢,畫皮之下,優柔寡斷,和江澄完全不是一路人。
就像他當年沒能狠心阻止義弟金光瑤,導致聶明玦死無安寧。
他也沒能狠心阻止親弟藍忘機,導致全族三十位長老在他這個宗主眼前,一一金丹崩裂。
他這一生,便全敗在弟弟身上了。
“無垢公子的策論天下第一,在雲深不知處學成時,藍啟仁覺得滿分尚不足夠,給你在滿分之上又加了十分。”童兒心服口服道,“君子如玉,目光如炬,不怒不悲,在下佩服。”
童兒來到藍景儀身前,望著藍景儀腰間道:“空的?”藍景儀神色一緊,偷偷看向聶懷桑,聶懷桑對藍景儀使了個眼色,藍景儀頓時神色坦然,張開雙臂沒好氣對童兒道:“是啊,金麟台之變時,我的書香被含光君的避塵一劍劈成兩截,你看不到啊?”
他大咧咧咧指著臉上傷口,湊到童兒眼皮底下,口中道:“喏,看清楚了沒?還要問嗎?”
童兒“嘖”了一聲,躲開藍景儀,去收藍曦臣的朔月。藍曦臣此次出關,本因自己沉鬱閉關而不理藍景儀毀容一事萬分愧疚,一路對藍景儀百般關注愛護,方才藍景儀與聶懷桑轉瞬即逝的眼神來往全被他看去。他一邊淡淡將朔月交出,一邊心中道:究竟是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懷桑和景儀竟然暗暗交好了?金麟台之變前,懷桑月月來雲深不知處找我,為何從不對我這個宗主提及他與景儀是忘年交一事?
藍景儀心思單純至極。懷桑,你究竟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藍曦臣想,還是說,你已經從他身上得到了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