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驚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知道這樣非常失禮。可他卻無法控制自己的目光,不斷流連在帶土的胸口與手臂上,仿佛被磁石牢牢吸住一般無法移開。肌肉流暢緊實,皮膚在經年嚴酷的任務環境中曬成了小麥色,並非光滑無痕,而是帶著幾處凹凸不平的傷疤,暗示著曾經發生過的險惡戰鬥——但這終究是一具發育成熟、完整的的身體。
當他還活著的時候,鹿驚曾不知有多少次想像過,他的帶土平安長大後的樣子。大概就該像這樣,健康強壯,充滿力量。而不像在他的噩夢中出現過的帶土,不論是成年還是少年,在向他微笑還是怒視,在安慰他還是詛咒他,卻永遠只有左半邊是完好的,右邊則是一片模糊的血肉。
視線緩慢上移,鹿驚望向那張沒有疤痕的臉,對上了那雙眼圈發紅、從中流露出震驚與哀慟的眼睛。四目相接的瞬間,仿佛有一聲驚雷同時在兩人耳邊炸響,讓他們不由自主地都打了個寒顫,倒退一步。
壓抑的沉默無聲蔓延開去。然後帶土率先做出了反應;收回目光,低著頭,朝鹿驚的方向走來,目標是他身後的臥室。
兩人擦肩而過時鹿驚終於回神。他下意識轉過身去,脫口而出:「帶土——」
「……抱歉。我現在不想聊天。」
那隻探向對方肩膀的手在聽到應答時驀地停住。
臥室門關上了。鹿驚還一動不動地站在走廊上,仿佛一尊雕像。
半晌,他慢慢地收回那隻手,將歪戴的面具拉了下來。
一整個下午帶土都沒有走出臥室。鹿驚把兩周沒有人住的屋子打掃了一遍,傍晚做了飯菜擺在桌上,等天黑透了又放進冰箱。把廚房收拾乾淨,他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
直到這時,他才總算把一直蓋在臉上的暗部面具摘了下來,放在桌上。
他們心照不宣,無需說破。帶土和他一樣,都是在透過彼此看著另外一個死去的人。失去那個人的時間長短導致了兩人的不同反應,既然帶土會在看到他時想起卡卡西,進而感到痛苦,那麼他不介意再多戴一層面具,直到帶土能跨越這份痛苦為止。
至少,是在表面上跨越過去。
拉開椅子,鹿驚在書桌前坐了下來,盯著面前的白牆發呆。
帶土他們的任務失敗了,不但沒能成功帶回卡卡西,反倒確認了他的死訊。幸虧留了逆通靈之術這一招後手,四個人得以平安歸來,沒有再造成更多陣亡,算是不幸中的萬幸。S級任務的內容是最高機密,就算帶土情緒正常也未必能告訴他多少信息,他現在只能盼著水門在權衡利弊之下,認為從他這兒也許可以得到更多的有用情報,能夠將細節透露給他——哪怕只是不太重要的一部分。
鹿驚抬頭望向天花板,目光停留在屋主人臥室的方向上。帶土現在是這個樣子,那麼,恐怕那個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