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來計劃,她應該儘早處理完這件事,即刻入院手術,但外婆回國這件事打亂了她的安排,索性就將一切都推後了。
9月1日,外婆回上海,宗瑛去機場接她。
小舅舅工作極忙碌,實在騰不出時間在上海久留,幾乎是將外婆送到,就又要匆忙返回,因此接待和陪伴的工作也就都落在了宗瑛頭上。
外婆是個很有趣的老太太,除外公和嚴曼接連去世那幾年外,其餘時候她都十分達觀活潑。
宗瑛開車帶她回公寓的路上,老太太望著車窗外感慨:「是什麼都變了,還是我老得連以前上海的樣子都不記得了呢?」
宗瑛餘光掠過窗外,她從1937年回到2015年的剎那,也曾有此同感,遂回:「是上海變了,外婆。」
外婆眸光里蓄起一些上了年紀獨有的傷感:「變得我一點都不認識了。」大概是察覺到氣氛不對,話音剛落,外婆就又換了話題,同宗瑛表達歉意:「你今天是請假了嗎?看來我耽誤你的工作了。」
宗瑛說:「我攢了一些年休假,好好陪你。」
「不陪也不要緊的,我還曉得怎樣到網上去訂車票,我自己去杭州也是沒有問題的,你們卻當我老得什麼都做不成了,其實真的沒有關係。」外婆講話有一種不緊不慢的老腔調,令宗瑛突然想起盛清讓。
她很久沒見他了。
這麼多天,他一次也未在699號公寓出現過,而她給的那張信.用卡,從8月21日之後,就沒有再推送過任何的消費提醒。
盛清讓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了。
他是因為出了事沒法出現,還是因為時空的漏洞得以修復,以至於他不需要再反覆穿梭於兩個時代了呢?
七夕那天的分別,隱約似鵲橋相會之後再度分道揚鑣的牛郎織女,各置銀河一端不再會面。
不同的是,牛郎織女的下次相會好歹有一個可預見的期限,而他們分開,則根本沒有可測的相會之期。
一個在現代即將面臨高風險係數的手術,另一個在三十年代的上海應付戰爭帶來的種種危機,緣分真的……說斷就斷了。
念至此,宗瑛眸光里莫名閃過一瞬黯然。
她確定自己是擔心盛清讓的,同時也擔心她帶去盛家的那兩個孩子,還有清蕙……等等。她從心底里祈願他們能免於戰火侵襲,能平安度過那長達數年的不安定。
想著想著,她的右手輕輕顫了一下。
坐在側後方的外婆,留意到了宗瑛表露出的一絲不安。
外婆這時才仔細地打量起她。儘管這些年通過視頻或者電話能了解到關於她的一些近況,但當下面對面地接觸下來,外婆的擔心變得直觀而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