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選青哪有耐心聽他婆婆媽媽地講,霍地一把從他手裡拿過病歷板從頭看到尾,一個字也不肯放過。
她看完忍著一口氣,將病歷板遞給他,轉過身恨不得找個沙袋猛揍一頓,最後卻只抬手狠狠拍在了牆邊排椅上,震得坐在排椅最邊上的一個小孩子哇嗚哭了出來。
薛選青掌心拍得通紅,既痛又怒,整整兩個月,她一直被瞞在鼓裡,生病這種事情為什麼要一個人扛?到底怎麼扛過來的?!
小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急診室里人來人往,家長匆匆忙忙跑過來將孩子抱走,長椅上頓時空空蕩蕩。
薛選青一屁股坐上去,看著對面白牆發愣。
她大概是從單位趕來,身上制服都沒來得及換下,一頭短髮看起來有兩三天沒洗了,眼底藏著青黑疲意,雙眸失焦,過了好久回過神,下意識地從口袋裡摸出一盒煙。
護士這時又來催了一遍盛秋實,等盛秋實走了,又緊接著轉向薛選青,警告道:「警察同志,這裡不能抽菸,要抽去外面抽。」
薛選青連忙將煙盒塞回口袋,一抬頭,看到盛清讓,努力平復焦慮情緒問道:「來了多久?」
盛清讓回說:「大概半個小時。」頓了頓,他問:「宗瑛有沒有什麼親人可以聯繫到?」
薛選青毫不猶豫地回了六個字:「有,但等於沒有。」
宗家那一撥人向來不在意宗瑛過得怎麼樣,至於她媽媽那邊的親戚,遠在千里之外,也不是緊急聯繫人的上佳選擇。
這幾年,宗瑛的緊急聯繫人欄里只有一個人——薛選青。
盛清讓打消了請她家人來的念頭。
然這時護士又喊道:「請宗瑛的家屬過來辦個手續。」
盛清讓聞聲轉頭,薛選青卻已經起身走向護士站。
盛清讓只能遠遠看著薛選青在櫃檯前出示證件、填表付費,而他在這個時代沒有身份、沒有人脈、沒有足夠的錢,能為宗瑛做的事情少得可憐。
薛選青辦妥手續就站在走廊里等,直到護士同她講「會診出結果沒有這麼快的,你不要站在這裡等,會擋住通道的」,她這才轉過身,走向盛清讓。
盛清讓問她:「還要等多久?」
薛選青邊講邊往外走:「過會要轉去神經外科,講到時候會通知。」她頭也不回,只顧往前走,到門外時,碰到一輛救護車烏拉烏拉地朝門口駛來,它倏地停住,在接連的「讓一讓、讓一讓——」催促聲中,人來人往的急診入口讓出通道來,迎接新的急救病人。
薛選青和盛清讓也避到一旁,等烏拉烏拉的聲音歇下來,門口重新恢復秩序,薛選青往後一靠,背挨著牆,摸出煙盒與打火機,拇指一按,「啪嗒」一聲響,暗藍夜色里亮起一星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