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車開到公寓樓門口,盛清讓就站在那裡等她。
她探出頭,指指車后座:「放後面。」盛清讓默契地拉開後車門,將手提箱放進去,關上車門,又繞到前面坐進副駕,系好安全帶。
兩人都坐進車裡,宗瑛才問他:「第一程要去那裡?」
他答:「先到南京。」
又要上滬寧高速,宗瑛單手扶著方向盤,打開車載導航,輸入目的地。
導航提示音響起,宗瑛掉頭駛出街道往南開。
陰了一整天的上海,烏雲密布,空氣潮濕,像要下雨,汽車穿行在夜色中,只有霓虹燈和寥寥車輛相伴,有些冷清。
開了半小時,汽車駛入加油站。
加完油,宗瑛又走去便利店買了些食物,她折回車內,將裝滿食物的袋子放到后座,又翻出錢夾,將其中大鈔全遞給了盛清讓。
屢受接濟,盛清讓這次拒絕道:「我還有一些現金,不用了。」
宗瑛默不作聲收回鈔票,繼續上路。
這是黃金周回程高峰期的前一天夜晚,路上多的是回家的車輛,而他們奔行而去的,卻是個陌生城市。
深夜高速,一路快速掠過路牌和樹木,視野中的道路標線不斷被吞沒,遠方仍然一片漆黑。
下高速時已近黎明,雲層疊壓,天際線格外的低。
進入市內,天邊才真正現出光亮,宗瑛瞥了眼導航儀上的時間,將車停到了路邊。
汽車臨近早已經停運的南京西站,循車窗看出去,仍能看到那座改造過數次的老火車站,這也正是盛清讓下一程的出發點——始建於1905年的南京下關站。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眼看著六點整逼近,除了抓緊時間道別,什麼也做不了。
宗瑛一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掩唇沉默,忽然嘆口氣,轉身伸手,撈過后座上的手提箱和塑料購物袋,全都塞給盛清讓。
盛清讓將行李擱在腳邊,望向宗瑛。
還剩兩分鐘,且秒針越走越囂張,宗瑛看他數秒,終於開口:「我希望你好好活著,平安地回來。」
盛清讓回望她,聲音低啞卻堅定誠摯:「也希望你手術成功,好好地活下去,我會回來。」
儘管各懷顧慮、即將各奔東西也沒有相守的可能,但在昨夜那個瞬間,隔著大半個世紀的兩顆心,曾緊挨在一起,並不約而同地奢望過——不分離。
盛清讓言罷伸臂,宗瑛亦傾身回抱了他。
臨別擁抱也以秒計,眸光里再多渴切,於分離剎那,都只能收斂強忍,彼此觸碰的手,也只能鬆開。
盛清讓拿了行李,同她道別:「那麼,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