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閉上眼,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
他了解大兒子性格,若是知道他遇險,太子肯定會第一時間設法營救,如今行蹤不明,很可能昨夜已經遭遇不測。
已經沒力氣悲傷地皇帝此刻想起出宮前,那個外邦泊姨說的話——
“此戰必定得勝,只是陛下與太子殿下不宜參戰……”
這句被皇帝輕視的預言,此刻像轟鳴的雷聲一樣反覆在耳邊炸響。
因為泊姨近十年來再未準確預言過任何一件事,這句喪氣話,皇帝根本沒放在心裡,倒是離開前隨口調侃了一句:“太子劍術聞名天下,若是連他都敗於契丹賊人馬下,朕還有哪個兒子能擔得起這萬里疆域、百兆子民?”
那一刻,泊姨並不知道皇帝只是隨意的調侃,還以為他真的在向自己徵詢意見。
對汐妃忠心耿耿的泊姨,並不清楚漢人立儲的規矩,只想著若是能替主子的兒子謀下這大齊江山,未來又何須再求旁人的恩寵?
她幾乎沒太考慮,就頷首回答:“除了太子殿下,皇七子寧王若擔大任,定能不負社稷之託!”
皇帝被她的回答說得一愣,想到這外邦巫婆本是汐妃的奴婢,立即猜出她是想給舊主謀利。
這話說出來,罪名就可大可小了。
皇帝只是開個玩笑,這老太婆居然說出這種話,那就是心裡假設他跟太子會丟了性命。
皇帝雖然有些窩火,但畢竟這問話是自己挑的頭,也沒必要跟個大字不識的老婦較真,也就沒處置她,但還是嚴厲地威脅了一句,讓她以後不准妄議政事。
而此時此刻,奄奄一息的皇帝,腦子裡一直在回憶泊姨說的話。
他緩緩側頭看向跪在地上的四個兒子,又把目光轉向一旁陪侍的太監:“扶朕起來。”
“父皇!”三皇子立即關切地哽咽道:“您傷勢未愈,就躺著吩咐兒臣罷!”
“朕有大事要定,躺著不像樣子。”皇帝神色威嚴。
太監只能上前小心,把皇帝扶靠在軟枕上。
皇帝閉著眼睛,招呼隨行的兵部尚書:“卿去準備紙筆。”
大臣已經知道皇帝這是準備擬遺詔了,只能忍著悲痛退出營帳,取來紙筆。
皇帝依舊閉著眼,淡然地開口:“朕以菲薄,紹承祖宗丕業二十七載……”
“父皇!”幾位皇子立即驚聲呼喊。
皇帝緩緩搖搖頭,讓他們不要出聲,繼續總結了自己一生的功過得失。
到了宣布即位皇子的時刻,三皇子眼神放空地望著地板,微張著口,手心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