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柳枝巷穿出來,再從平江路主幹道拐回去,又進入了丁香巷。成天樂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保持著吳賈銘回頭看不到他的距離,但他卻能聽見那兩人的談話。此時天空下起了毛毛細雨,這在蘇州的春季很常見,既然是扮文藝青年嘛,吳賈銘借著雨又來了詩意。
只聽他對那姑娘道:「這條巷子叫丁香巷,在中國近代詩歌史上非常有名,走到這裡,就像走進一首朦朧詩歌的代表作。」
那姑娘還真能接上來話,也很有些詩意地說道:「你說的是戴望舒的《雨巷》嗎?」
吳賈銘張口就背了出來:「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地/結著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樣的顏色/丁香一樣的芬芳/丁香一樣的憂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聽他這麼一念,再加上濛濛細雨的渲染,那姑娘仿佛也感覺自己是雨中哀愁的丁香,不禁深吸了一口氣道:「好傷感的意境,恰好讓我們遇上了這場雨、想起了這首詩。難道戴望舒寫的《雨巷》,就是我們現在所走的這條丁香巷嗎?」
成天樂在後面聽得牙都酸了,而吳賈銘卻接著侃侃而談道:「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體會詩中的朦朧意境,就是此刻這條巷子似曾相識的感覺。南唐李璟的詩句『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也是抒發同樣的傷懷之美,但語句卻要凝練得多。
中國文字的藝術表現水準,到唐宋時期已經到達了完美的巔峰。無論是音韻之美還是格律之妙、意境之深、文字之精煉、表述之準確傳神,那一代詩文大家的成就,是如今所謂的詩人遠遠無法企及的。白話文運動是一種進步,將文字推廣到大眾中間,但很多所謂的現代詩,從文學的傳承來看是一種巨大的諷刺與墮落。
已經達到了那麼美的巔峰,何苦再去回頭去揀拾那生疏的絮語。所謂的現代詩,其藝術表現的感召力遠遠趕不上中國傳統詩詞,通過這兩首詩就可以對比出結論。戴望舒哀怨了那麼多字句,卻無法超出李璟的七個字——丁香空結雨中愁。那一個『空』字,就完全勾勒出『愁』的意境,其它已是多餘。」
吳賈銘一路走一路說,連後面的成天樂都聽得直眨眼。成天樂是學美術的不是搞文學的,也不太懂這些調調。但假如不是已經知道了吳賈銘的底細,恐怕他也會產生幾分佩服,覺得這個吳賈銘說的話仿佛很有道理,只是有些誇大其詞,但又說不清問題出在哪裡。
成天樂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嘆,想當好一個騙子也不容易啊,事先得做不少功課準備。想釣文藝女青年,就帶到這丁香巷來談古今詩詞;而騙南宮妹子的時候,又得跑到古玩城談鑑別收藏。
說話間丁香巷已經走到盡頭,迎面是一條叫倉街的橫巷,倉街的另一側就是耦園的外牆。耦園的外牆有一段向內凹陷的地方,恰恰讓出了一片方形的石板地,石板地的中央是一口雙眼井,井圈上刻著「沈惺叔義井」等字,石板地的周圍還有欄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