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白色儀器與顏束遙遙對視,仿佛在說,你輸了。
小時候的很多片段從顏束腦海中一晃而過,漫長的囚禁生涯讓他幾乎不再相信任何人,但那時候至少希望所有人都能活著,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想要毀了一切。
——是他錯了嗎?
被迫成為第一批試驗品是他想要的嗎?被人聯手坑進那個死亡率百分百的囚籠空間,被迫和NPC做交易自救是他自私嗎?可他丟掉半條命爬出來的時候,沒有殺了所有人,也是活該被孤立嗎?
還有呢,在系統的陰謀下將原本的自己拋棄,被扔進慘無人道的地方,顏束看著自己被人被打斷骨頭,一刀一刀地被凌遲,他的血肉被塞進怪物的嘴裡,頭顱滾落在地......這一切即便是系統對他精神世界打壓而造出的幻境,但那些超負荷的痛苦又是怎麼一步一步熬過來的,難道當時的他就能必須無波無瀾的接受嗎?
他不是沒想過拯救,可是主控所那群被蠱惑的傻子,把他當成一個怪物,系統內所有人仰望他、畏懼他......卻沒人敢接近他。
所以是他的問題嗎?
他變成這樣,事情變成這樣,都是他造成的嗎?
可是系統從一開始的建立理念不就是自動化監獄,它從來就沒想過讓任何人能活著出去,蒙蔽所有人的眼睛,給他們一點出去的希望吊著命,而這裡每分每秒的煎熬折磨,又有什麼意義呢?
顏束想,自己做這個逃離的夢,不也十幾年了嗎?
那個巨大的儀器依舊在「滴滴」聲中運行著,在顏束的目視之下十分平靜,仿佛不是那個釀成系統內一切災禍的死神。
但顏束清楚,這只是一台象徵意義上的實體儀器,即便毀了它也改變不了什麼。
半晌後,有人回答了他剛才的話:「確實有些不敢。」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曾經有一段清閒的時間,日日夜夜都迴蕩在他的耳邊,口口聲聲說著「喜歡」,試圖把他從噩夢裡喚醒。
現在,似乎又在把他一步步地推入深淵。
顏束嘴唇微微動了動,到底沒能叫出那個讓他這段時間以來壓在心底的名字。
剛剛衝上三十層好像已經用完了所有的力氣,讓他眼下沒辦法轉過頭看身後那人一眼。
腳步聲慢慢在靠近,身後的人繼續說道:「怎麼不說話了?」
顏束握刀的手指不自覺動了下,他確實有好多話想說,有好多事想問......但如果曾經的一切都是謊言,那麼現在就能得到真實嗎?
他沒吭聲,察覺到身後的人靠得越來越近,右手攥著刀直接往後刺了過去——
「還真像你的風格。」裴放的聲音慵懶且輕佻,一如初見那樣問他叫什麼名字。
可越是這樣,顏束心裡的火就越是燒得熱烈,隱忍之後的爆發也更加致命,他幾乎沒有手下留情,裴放避閃不及,脖子上被劃出一道細細的傷口,鮮血流進了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