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瀾只覺眼眶發熱,嘴唇微微顫抖起來,他看著被修葺得整整齊齊的庭院,掃得一塵不染的地面,擦得gāngān淨淨的門框、窗棱,心中一陣酸楚,幾乎落下淚來。
他走進屋裡,玄關、客廳、廚房一如往昔,有些裝飾已經變了,但正如楚星洲所說,他已經盡最大努力還原這裡的一切,那一瞬間,容瀾感覺自己回到了四年前,就像無數個平凡的日子一般,他忙了一天回到家,他媽穿著居家服從屋裡走出來,笑著跟他說星洲來吃飯了。那樣平靜的生活,如今回想起來,居然是那麼地幸福,可惜他們再也回不去了。容瀾站在客廳中央,想著自己父母慈祥的樣子,心臟痛得幾乎無法呼吸,眼睛漸漸模糊了。
他被抱進了一個寬闊的、溫厚的懷裡,楚星洲的大手輕輕順過他的頭髮,輕拍著他的背,柔聲道:“哥,你還有我呢,這個家還在,只要有我、有你,就還在。”
容瀾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他明知道自己不該像個弱者一般接受別人的安慰,可在這一刻,他真的需要觸摸一個活人的體溫,感受一個活人的氣息,讓他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何況,這擁抱著他的手臂如此有力,他緊緊貼著的胸膛如此溫暖,給了他極大的安撫。
楚星洲用指腹抹掉容瀾逸出眼眶的淚,可卻越抹越多,他鼻頭也有些發紅,輕嘆一聲,忍不住親吻著容瀾眼角的淚。
容瀾閉上了眼睛,不自覺地抓緊了楚星洲的衣襟,他心裡很清楚地知道,這是他最後的親人了,他真的只有楚星洲了。他內心深處對楚星洲的怨恨,遠比不上對這個人二十幾年的感qíng,在南海上他冒死去救楚星洲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所以他慶幸楚星洲活著,如果連楚星洲也不在了,天大地大,他就真的是一個人了,那種無邊的孤獨,能生生扼殺一個人全部的希望。
楚星洲的吻從容瀾的眼角落到臉頰,又從臉頰移到鼻尖,最後,貼上了他柔軟的唇瓣。容瀾的身體抖了抖,下意識地想推拒,楚星洲怎麼能錯過這樣的機會,手臂禁錮著他的腰,溫柔而又不容拒絕地吸允著他溫熱的嘴唇,用全部地深qíng細細品嘗那唇瓣間清慡的味道。
那一吻,勾起了倆人很多回憶。容瀾被楚星洲囚禁的那一個多月里,倆人幾乎日夜纏綿,現在回想起來,刨去那些屈rǔ和羞恥,還有一些容瀾無法迴避的赤-luǒ-luǒ的ròu-yù的快-感,他也是個健全的男人,這飽含深qíng而又極盡挑逗的一吻,讓他無法抑制地回想起了這具身體曾經品嘗過的那些刺激,他只覺皮膚一陣戰慄,臉也跟著燙了起來。
楚星洲越吻越投入,靈滑的舌頭趁機鑽進了容瀾的嘴裡,容瀾如夢初醒,猛地推開了楚星洲。
楚星洲踉蹌了幾步,站穩身體,笑著看著容瀾,眼中充滿不加掩飾的愛意。
容瀾臉紅得像發燒了一般,他目光閃躲,實在不想面對楚星洲滿含笑意的目光,轉身往他曾經的臥室走去。
“哥,你休息一下,晚上我給你做好吃的。”
容瀾頭也不回地上樓了。
楚星洲握緊了拳頭,興奮得低吼了一聲。這三年的時光沒有白費,他在思念、壓抑和痛苦中的成長,終於讓他褪去浮躁和狂妄,能夠用正確的方式靠近自己最愛的人,這一次,他會牢牢抓緊,再也不鬆開。
333、光與暗
容瀾的臥室在三樓,陽台正對著huáng浦江。他一打開門,就見落地窗大敞著,溫暖的陽光灑滿了半個臥室,微風輕輕拂動著米白色的窗簾,chuáng鋪整潔如新,地板纖塵不染,書架上的書擺放得整整齊齊,chuáng頭柜上還有一本夾著書籤的書,就好像不久之前剛有人讀過。
容瀾坐到了chuáng邊,看著這個熟悉的臥室,一時感慨萬千。儘管細節有些許不同,可這裡真的幾乎就是他記憶中的樣子,參考他的鄰居們房屋損壞的程度,他可以想像楚星洲剛回到這裡,這棟房子是怎樣殘破的樣子,楚星洲居然默默地把它修葺得如此完好,難怪一直慫恿他回來,他想到楚星洲急著獻寶卻還要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被人用心討好的感覺,總是不賴,何況還是這種直擊人內心最柔軟處的方式。
楚星洲出現在敞開的門口,輕輕扣了扣門板,笑看著容瀾。
容瀾站了起來。
楚星洲走進屋裡,環顧四周,滿意地點點頭,“怎麼樣,我記xing不錯吧。”
容瀾點點頭,“跟我記憶中差不多。”
“這個房間我經常來嘛。”楚星洲走進衣帽間,從裡面拿出一套藏藍色的居家服,“哥,你今天穿這個怎麼樣?”
容瀾走過去,摸了摸那柔軟的面料,“你是從哪兒弄來的衣服。”
“哪兒都有,反正都是你的尺寸的。”楚星洲把衣服遞到他手裡,“換上吧,既然回家了,就放鬆點。”
容瀾淡淡一笑,拿起衣服去浴室換上了,他看著鏡中的自己,神qíng有一絲恍惚,穿著這種普通的居家服,配上一頭銀色的長髮,看上去實在有些古怪,時間太久了,他居然已經忘了自己黑髮是什麼樣子了,他用手拂過頭髮,那柔軟的頭髮微微發著光,就像魔法在瞬間解除一般,一頭銀髮變為了純黑色,趁著他的皮膚格外地蒼白。
容瀾從浴室里走了出來,楚星洲驚訝地看著他,“哥,你的頭髮。”
“既然是在家,還是以前的樣子好。”
楚星洲笑道:“好久沒見過你黑髮的樣子了。”
容瀾不自在地摸了摸頭髮,“你有事嗎?”
楚星洲朝陽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容瀾扭過頭,見陽台的茶几上已經擺好了點心和下午茶,花白格子的桌布隨著江面上chuī來的風輕輕飄動著,一切看上去靜謐美好。
“以前我們常在這兒坐著喝茶聊天,當時買這裡的房子,就是因為這裡的江景好。”楚星洲坐到了椅子裡,深吸一口氣,“至少這片江景沒怎麼變。”
楚星洲話音未落,一條巨大的魚就從huáng浦江里蹦了出來,銀色的鱗片在太陽的照she下閃爍著耀眼的光點,就在這條魚還未落進水裡的時候,江水裡突然出現了一個更加巨大的魚的腦袋,一張嘴就死死咬住了那隻大魚,將它拽下了水底。
這捕獵的場面只發生在短短十幾秒內,倆人愣了愣,不禁相視一笑。
楚星洲笑道:“但是江里的東西已經變了。”
容瀾道:“以後也沒處釣魚了。”
“你想釣的話,我去給你找地方。”
容瀾搖搖頭,“我只是隨口說說,不用了。”
倆人坐在藤椅里,後背靠著厚厚的羽毛墊,手邊就是清茶和香甜的點心,他們欣賞著壯美的huáng浦江,感受著微風拂面的涼慡愜意,聊著曾經在這棟房子裡發生的種種,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誰也不願意打破此時的溫馨與美好啊。
太陽下山後,溫度也跟著下降了,倆人撤回了屋裡,楚星洲打開電視和電腦,找出一個他們以前常玩兒的槍戰遊戲,倆人坐在地毯上,背靠著chuáng,抓著手柄玩兒了起來。
這個遊戲已經出到了第七代,他們從小玩兒到大,也沒玩兒膩,有時候工作太累了,就會靠在一起打上兩盤做消遣,小時候,楚星洲一玩兒起來就大呼小叫,要是輸了就會不依不饒地要容瀾再陪他玩兒一局,現在的倆人已經年近30,都沉穩了很多,可是有那麼一瞬間,這熟悉的場景、熟悉的畫面和身邊熟悉的人,讓容瀾有種回到了少年時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