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丞愣了愣,還想往那邊走兩步看看,顧飛憑著敏銳的“鋼廠雷達”把蔣丞拉到了旁邊的yīn影里。
剛站好,就看那邊7棟里衝出來了一個人。
一團白。
一個赤身果體的男人。
就這麼裹著風一邊鬼哭láng嚎地喊著,一邊沖了出來。
“李輝。”顧飛說了一句。
蔣丞擰著眉沒有說話。
李輝身後還跟著幾個人,都穿著衣服。
幾個人手裡還拿著傢伙,除了棍棒,蔣丞還看到了閃動著的金屬光芒,也許是鐵棍,也許是刀。
李輝全身上下除了娘胎裡帶出來的那些部件,再也沒有別的東西,就這麼跑了沒幾步,就被後面穿戴齊全的人撂倒在地。
接著就被淹沒了。
“我報警了!我報警了!”一個女人尖叫著從樓道里跑了出來,身上只有一條內褲和一件背心。
圍住李輝的那幫人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一個人揚手往下狠狠一掄。
“走吧,”蔣丞轉開了頭,這種打法,就是奔著出人命去的,“去溜達一會兒。”
“嗯。”顧飛應了一聲。
順著另一條路走出去了很遠,身後混亂的聲音都消失了,蔣丞仰起頭吸了一口氣,輕輕哼了一句:“我想踩碎了迷茫走過時光……”
“你不說你只會一句麼?”顧飛笑著問。
“騙你的,”蔣丞挑了挑眉,“我想,左肩有你……”
顧飛迅速從右邊移到了他左邊,蔣丞看了他一眼,笑著繼續:“右肩……”
“右肩微笑。”顧飛馬上移回了右邊,跟著他和了一句。
第95章
這一夜過後, 蔣丞覺得自己突然就心靜如水了。
李輝的qíng況他沒有打聽過, 但鋼廠這樣一個地方,任何事的傳播都是高效而全方位的。
顧飛家的小店,旁邊的社區醫院,都是信息中轉站。
一開始的消息是李家大兒子全家被人打死了,後來有人闢謠, 說沒有, 孩子沒死, 再後來又人糾正, 說是李輝死了。
死因眾說紛紜,欠了高利貸被收債的打死了, 被媳婦兒的jian夫打死了,這兩種是主流。
但不到一星期, 又有真面浮出水面。
沒死, 李輝被打成了植物,打人的現在也沒抓著。
這些議論,蔣丞知道得並不全面,顧飛不會跟他說,他也就是在店裡待著的時候掃到幾耳朵,而且每次看到他的時候,信息源們都會注意迴避。
對於蔣丞來說,無論是什麼樣的消息,都已經不重要了,這個在血緣上跟他至親的人,以後的日子裡都不會再跟他有任何jiāo集。
他換掉了用了很久的電話號碼,而隨著這個號碼而消失在他生活里的人,不僅僅是一個李輝。
隨著氣溫一天天低下去,樹上的葉子一天天變少,在冰涼gān燥的空氣讓人鼻子發癢並且難以控制永遠都犯困的日子裡,四中的高三終於有了高考前該有的氣氛。
走廊里,教室里,全是各種勵志標語口號,紅底兒黑字,白底兒黑字,配上巨大的驚嘆號,每次蔣丞看到時都忍不住在心裡跟著吶喊起來,除此之外還有關於時間已經不多的種種提醒。
沒時間了同學們!
高考就要來了!
啊!它就在前方了!
……怪嚇人的。
時間多數時間裡都過得挺慢的,只有在回頭看的時候,才會驚覺“原來已經這麼久”。
蔣丞半趴在桌上,手裡轉著筆,從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坐得筆直的周敬的耳朵邊看著數學老師。
對於教室里的這些人來說,時間此刻就過得非常慢,也許明年的這個時間,他們回過頭的時候才會發現,高三的那一年,飛快閃過,快得居然留不下什麼記憶。
蔣丞這會兒並沒有覺得時間慢,他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完全不夠用。
不夠時間背書。
不夠時間做題。
不夠時間聽課。
不夠時間跟男朋友出去散個步。
不夠時間看看男朋友新拍的照片。
不夠時間看看……小姑子的新髮型。
……
等明年這個時間,他回過頭,不,無論是什麼時間,明年,後年,五年後,十年後,他回過頭時,這一年裡的記憶都永遠豐滿充實。
“你把那個綠毛兔子頭像換掉了,顧淼沒跟你急嗎?”下課的時候蔣丞一邊整理上節課的筆記一邊問了一句。
顧飛的頭像從綠兔子換成了顧淼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