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著眉拿過旁邊的耳機扣到了耳朵上。
早上起chuáng的時候,方馳一打開臥室門就看到客廳里有個人,背對著他站在窗前。
他嚇得順手抄起了門邊放著的一根登山杖。
那人轉過身之後他才回過神來,這是流làng漢肖一鳴。
“嚇我一跳。”他放下登山杖。
“你失憶了啊。”肖一鳴笑著說。
“沒反應過來,”方馳看了他一眼,“你要洗漱嗎?我給你拿牙刷毛巾。”
“我看有漱口水,用了那個了,臉也洗了,水一潑完事兒,不用麻煩了。”肖一鳴說。
“嗯。”方馳進了廁所。
給肖一鳴找了件合適點兒的外套,他倆出了門。
肖一鳴的手機看樣子是一夜都沒響過,吃早點的時候他一直看手機,方馳突然覺得他媽挺狠的。
可是這種事……如果換了自己家的人……
爺爺奶奶會找他的吧?
也許不會讓他自己就這麼跑出去?
不,都沒準兒,也可能一樣。
或者氣病了誰也說不好。
方馳想到這裡忍不住皺了皺眉,豆腐腦都喝不下去了。
肖一鳴還挺鎮定,就那麼去了學校,什麼也沒帶,好在他們現在複習已經到了書全堆在課桌上的階段,書包的意義不大。
不過中午一塊兒去吃飯的時候,肖一鳴沒去,說是要在教室補瞌睡。
方馳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這種時候,肖一鳴出了這樣的事,他想跟人說,想跟人聊一下,卻又不知道該跟誰說跟誰聊,又該說些什麼,聊點兒什麼。
孫問渠的名字被他點出來好幾次,盯著看了一會兒最後又把手機放了回去。
下午放學的時候他照例跟肖一鳴一塊兒遛達著,今天肖一鳴吃完栗子要去哪兒估計都還沒想好。
“你什麼時候回家?”方馳問他。
“不知道,”肖一鳴嘆了口氣,“我媽也沒理我。”
“那你怎麼辦?”方馳也嘆了口氣,“今天先去我哪兒?”
“不了,”肖一鳴搖搖頭,“我去我姨那兒吧,你有錢麼,借我點兒。”
“你姨?”方馳掏出錢包,“你怎麼說啊?”
“吵架了被趕出來了唄。”肖一鳴說。
“馬上高考了,這不合理吧,”方馳把錢包里幾百塊錢都拿出來給了他,“你要不回去跟你媽……認個錯。”
“認錯?”肖一鳴看著他。
“起碼說點兒軟話,”方馳低頭啃著栗子,“要不怎麼辦?”
“我跟我媽吵得挺厲害的,可能軟成一攤泥也沒用了,”肖一鳴在公車站停下了,靠著廣告牌,“我把自己路都堵了。”
方馳沒說話,肖一鳴挺犟的,他要這麼說,方馳差不多能想像出來這母子兩人是怎麼吵的。
“我太衝動了,”肖一鳴垂著眼皮,“老覺得這事兒沒什麼,知道了就知道了,不可改變也不是錯誤,有必要那麼大反應麼,還是太幼稚了,父母有一個算一個一萬個里大概能有那麼幾個能接受的吧。”
方馳不出聲地聽著。
“再來一次我肯定不那麼跟她頂,”肖一鳴皺著眉,“跪地上讓她打一頓先出出氣也好。”
方馳能從肖一鳴的語氣里聽出他的無奈和無助。
“我先去我姨那兒了,車來了。”肖一鳴拍拍他的肩。
“你……”方馳看著他。
“我沒事兒,”肖一鳴說,“馬上考試了,再怎麼樣我也會先把高考這關過了,你也一樣,不用琢磨我的事兒。”
肖一鳴擠上公車之後,方馳在站台上愣了挺長時間。
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最後他拿了耳機扣上,開始順著路往回跑。
他的跑步的習慣很好,就是比較認真,身體的平衡,手臂的擺動,腿的跨度,腳的落點,每一個細節他都會注意做到位。
只有這樣的跑步才會盡興,才會更體會到奔跑的樂趣。
才能更好地把所有不愉快的事甩到身後。
眼前只有不斷掠過的風景和人,還有漸漸不再冰冷的風和呼吸。
孫問渠今天跟爺爺一塊兒帶著小子上了山。
爺爺每隔一陣子就會往山上走走,活動一下,作為一個在這裡生活了一輩子的人,他喜歡看看山裡的變化,也許幾年十幾年幾十年才會有的變化,外人眼裡看不到的那些變化。
“你累不累?”爺爺問他。
上山的這條路爺爺挑的是條好走的,比較平緩,也早就被進山的人踩得挺寬闊的了。
“不累,”孫問渠說,“我還能再翻兩座山。”
“說得好像你已經翻了一座山了似的,”爺爺笑了起來,“這都還沒到半山腰呢。”
“這路挺好走的,”孫問渠笑著說,“不累人。”
“以後你跑步就上這條路來跑,可別再去扭腳那條路。”爺爺說。
“沒去了,不敢去。”孫問渠說。
“小馳從小山里長大,哪兒都鑽,這些路啊石頭啊他都走得利索,”爺爺邊走邊給他介紹,“你看那塊石頭了沒。”
“看到了,”孫問渠順著爺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在山谷對面有一片沒長糙光禿禿的石壁,“那不叫石頭吧……”
“小馳上小學的時候就能從那兒爬上去了,”爺爺有些得意地說,“猴兒似的,野著呢。”
“他說你總帶他進山里玩。”孫問渠看著爺爺,爺爺的笑容還挺有感染力的,他一笑,孫問渠就想跟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