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渠教我做盤子呢。”方馳站了起來,順手在褲子上擦了擦手。
“做盤子啊?”奶奶有些吃驚地走到轉台邊看了好一會兒,“你要不說這是盤子我都不知道給它安個什麼名兒好了。”
“還沒做好,一會兒就好看了。”孫問渠笑了起來。
“教他費勁吧,打小就做不來細活兒,”奶奶說,又轉頭看了看方馳,“都吃上了啊?”
方馳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笑著蹭了蹭嘴上的泥:“沒。”
“該吃飯了,給水渠做了麵條呢,”奶奶說,“等你們做完盤子再吃?”
“不用,吃完再做,”孫問渠站了起來,“都沒注意時間。”
方馳摟著奶奶的肩走了出去,孫問渠跟在他們身後看著方馳。
方馳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孫問渠搓了搓剛被他咬過的手指,如果是之前,奶奶這麼突然敲門,方馳估計會把他手指給咬斷。
今天不僅沒咬斷,居然還先給他揉了手指才應的門。
雖然還是看得出緊張,但這種細微的變化依然讓孫問渠意外。
“水渠生日快樂啊,”爺爺拿出土酒給孫問渠倒了一杯,“30了吧?”
“沒,18。”孫問渠笑著拿過瓶子,給爺爺也倒上了酒。
“就18歲,”奶奶笑著說,“來,奶奶給你盛面,今天菜碼可多了,都是爺爺配的。”
“謝謝爺爺奶奶,”孫問渠接過了奶奶給他盛的面,一邊夾菜碼一邊說,“今天又要胖一圈兒。”
“你這都瘦了兩圈兒了,”奶奶說,“還差一圈兒,這兩天給你補上。”
孫問渠笑著低頭吃了口面:“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點兒。”爺爺拿著腔說了一句。
方馳一下樂了:“廣告背得還挺溜啊。”
面很好吃,爺爺奶奶很可愛。
孫問渠笑著吃麵。
對方馳的那種害怕和擔心他越來越能體會,也越來越不敢抬頭看他們。
有種現在就拔腿走人的衝動,再也不要讓兩個老人看到自己。
也許這趟就不該跟方馳一塊兒回來。
不。
一開始他就不該跑到這裡來住下。
吃完面,方馳陪著爺爺奶奶去了小菜地摘葡萄,孫問渠沒有跟過去,回了樓上,坐在轉台前盯著盤子出神,手下意識地在盤子上輕輕壓捏著。
方馳上來的時候他已經把第二根泥要盤了上去。
“不等我。”方馳坐到他對面。
“下意動作。”孫問渠笑了笑,“要不我拿掉你再盤一次?”
“別啊,”方馳說,“現在該gān嘛了?”
“把沿兒壓實,捏緊,再抹平,”孫問渠用手沾了些泥漿給他示範了一下,“厚薄要一樣,要均勻……”
方馳學著他的動作也粘了泥漿在盤上捏捏按按的,沒弄幾下就又捏到孫問渠手上去了。
孫問渠笑了笑也沒抽手,就在他的里繼續給盤子修著型:“我跟你說,這個程序得一兩個小時。”
“太好了。”方馳說。
孫問渠的手到哪裡,他的手就跟到哪裡。
孫問渠在盤子裡盤子外捏著按著,他在孫問渠的手心裡手背上勾著劃著名。
午後陽光很明媚,在窗戶像開了花一樣。
從窗口鋪進房間裡的幾束陽光里能看到細細的飄著的小灰塵,顯得四周格外安靜。
能聽到鄰居家院子裡的jī在低聲叫著,能聽到風chuī過時樹枝間的吱嘎聲,能聽到遠遠的狗叫聲,能聽見小子從樓梯跑上來進了屋的腳步聲。
還能聽見兩個人的手裹著泥漿輕輕糾纏摩擦的細小聲音。
“我應該今天說生日快樂嗎,”方馳輕聲說,“還是說到了那天再說?”
“隨便你啊。”孫問渠帶著他的手在盤沿兒上滑過。
“那說兩次吧,”方馳說,“生日快樂。”
“謝謝。”孫問渠笑著說。
“晚上給你做巧克力宵夜吧,”方馳說,“我買了巧克力和核桃碎了。”
“好。”孫問渠說。
“親我一下吧。”方馳又說,伸頭往他面前湊了過來。
孫問渠迎上去,輕輕壓住了他的嘴唇。
小子在旁邊歪了歪頭。
第76章
以前方馳看孫問渠做陶,注意力都不在陶上,只是盯著他這個人。
孫問渠在轉台前一坐幾個小時,他就看幾個小時,但這東西是怎麼做的,為什麼一個小瓶子要那麼長時間,他都沒想過。
今天輪到自己了,他才知道,這麼多的時間都用在哪兒了。
就這麼個最初級的盤子,成形之後先是修形,然後就是不停地反覆地按壓捏抹,如果沒有孫問渠,就他這種手指一下去盤子上就一個坑的水平,別說幾個小時,就是幾天,這盤子也沒法拿去燒。
原來孫問渠做的是這樣一件前期還有點兒樂趣,後面就全在磨xing子的活兒。
方馳看著孫問渠,似乎有點兒明白他那種淡定和什麼事都不動聲色的懶洋洋是怎麼練出來的了。